直到裴朔看向他身边熟睡的小皇女,微微一笑说:“皇长女身上流着赵家的血,陛下让我来找你,想必你会明白她的意思。”

赵玉珩亲口承诺过七娘,从今往后他只是她一人的三郎,不再是赵家的君后,无论家族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违背诺言。

唯有她开口,他才会出手。

赵家人急躁功利,不擅谋略,但刚硬倔强,宁折不弯。

对他们使用攻心之术,太容易。

他们根本不是张瑾的对手。

张瑾要怎么对付他们呢?

“想斩草除根,抹去过往全部功绩,世代不得翻身,自是走谢族老路最为稳妥。”

赵玉珩压低声音悄悄说着,唯恐吵醒女儿,说完这一句,他披衣起身,走出屋子。

冷风吹面。

这一年来他放下了所有操劳之事,身体比从前好了很多。

这白衣青年站在月色下,对裴朔淡淡道:“赵德成不够信任陛下,即便相信陛下,也难免担心陛下会被张瑾所左右,在自知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与其束手就擒,他更倾向于鱼死网破放手一搏。”

裴朔:“他没有胜算。”

赵玉珩:“那就给他制造胜算,只要天子还没有回宫,他就可以赌一把。”

“事关重大,万一赵德成犹豫不敢呢?”

“那就制造一件大事,逼他没有时间思考,不得不冲动行事。”

二人对视一眼。

都从彼此眼中看到答案。

在赵府揭发赵澄假孕,再好不过。

赵澄假孕造成的冲击太大,何止赵澄会慌不择路,就连赵德成也会。

也许反抗能争一口气。

可一旦调兵,那就是板上钉钉的谋反,哪怕他们不是想杀天子,只是想清君侧。

只要大军包围赵府,他们就彻底中计了,张瑾一定还留了后手,如果赵玉珩猜的没错,在七娘出宫的那一刻起,张瑾便会安排好武将暗中埋伏,等待时机。

万事俱备,只待请君入瓮。

这样情绪激动冲动急切的赵家人,也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

张瑾此计,步步攻心。

阴险又狠毒。

当然,这也只是他们的推测,不排除别的可能性,但万一事情真走到谋反这一步,最快捷稳妥的解决办法,就是赵玉珩亲自出面。

毕竟被逼到绝路的赵家人谁都不信,但一定会相信赵玉珩。

赵玉珩猜的没错。

张瑾深知,只要有自己在,赵德成一定会害怕他唆使小皇帝将他们满族下狱,毕竟上柱国刚去世,皇帝已经无需顾惜太多。

他就利用这一点,诱他们一错再错。

他和女帝都会在赵府多待上一会儿,给他们时间去调兵。

但他怎么可能真的冒险?

张瑾事先吩咐好亲信武将,暗中调动京城布防,一旦赵家有异动,他们就会以护驾之名蜂拥而出,声称对方是在弑君谋反。

既要除掉政敌,自是要斩杀得干干净净,以免春风吹又生。

张瑾的风格一向如此。

现在,他就在等。

他一边傲慢冷漠地看着赵澄哭诉的可怜姿态,一边在等外面的消息。

算一算时辰,也差不多了。

但至今还没消息传进来。

难道有变数?

不,绝不可能。

赵家人一向急躁,稍一拱火就会中计,张瑾的人也早已告诉他,赵德成已经派人出城。

是再等等,还是他算漏了哪一步?

张瑾垂睫,眼底泛冷,袖中的手攥着,已经逐渐失去耐心。

眼前的赵澄还拉着她的手苦苦哀求。

碍眼至极。

这种人软弱又一无是处,有什么值得怜惜?她竟然还不推开赵澄,容得他这样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