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不知道这是御赐的一样,被她点破才“恍然大悟”,一看就是装的,故意在她跟前自爆的吧。

自古帝王敏锐多疑,若宗室私下送朝臣东西,便总有篡位拉拢的嫌疑,皇帝一直不知道还好,日后哪天知道了,怕是会君臣离心。

裴朔此举,大概是故意告诉她,消除她的猜忌。

毕竟她有系统,他没有,再信任的君臣也可能日渐埋下猜忌的种子,长期的信任,也需要双方用心经营。

她以腕支颊,笑眼盈盈:“裴卿,你用朕的花,献朕这个佛,倒是不费吹灰之力。”

她说着起身,轻轻拨了一下案边的梅枝。

裴朔抬眼。

风干的寒梅,模样一直未变,而向他索要梅花的另一个借花献佛之人,快要回来了。

“陛下喜欢吗?”

“朕要尝尝才知道。”

姜青姝走下台阶,负手往后堂暖阁走去,裴朔见无人拿他手里的茶糕,只好双手捧着跟上。

她走得很慢,他跟着跟着,不自觉只落后她小半步,乍一看好似朋友之间并肩而行。

“朕发现,他们都很意外霍凌此番战功,你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她慢悠悠地开口。

裴朔道:“臣的确不意外,臣当初在东市与他闲谈几句,隐隐能看出他异于常人的见解,但纸上谈兵终究过于幼稚,臣不确定他此番能否一鸣惊人,但却很清楚,陛下识人甚明,这是对他最好的历练。”

“历练?他可跟着赵德元。”

“霍将军并非是跟随赵大将军,是跟着君后的父亲。”

“有何区别?”

“陛下心里清楚,君后是君后,赵家是赵家。”

她怔了怔。

裴朔实在是看得太透彻了,透彻到连她都觉得吃惊。

“所以,朕想更好地掌控他,是不是该告诉他,三郎还活着,并且希望他为朕所用?”

裴朔摇头。

裴朔直接问:“陛下是在试探臣,还是想知道君后的意思?”

“你问过他么?”

“臣去问过,殿下的答案,和陛下心里的答案一样。”

不告诉霍凌。

死人,永远比活人更刻骨铭心,也够令人成长,与其用赵玉珩来让霍凌效忠自己,还不如彻底把霍凌从赵玉珩那里夺过来。

这样很残忍。

霍元瑶会活生生哭晕在他的灵前,霍凌也未尝不会。

姜青姝每每看到案前的那枝梅花,总能想起少年腼腆拘谨的脸,带着怎样的急切,才会决定奔赴沙场,希望在梅花还在时归来,不再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而是可以亲自保护她和三郎。

可仇恨,才能真正淬成一柄会杀人的刀,赵玉珩用很多年锻造出了这把刀,最后开了刃,才递到她的手里。

她必须要握住。

紫宸殿的东暖阁里,灼钰正在埋头喝药。

是别人喂他。

汤匙每递到唇边一次,他便张嘴乖乖喝一口。

阁内热意缭绕,暖气扑着纱帘,在华美的殿中轻轻晃荡。

温热汤药下肚,驱散稍许寒意。

然而灼钰一直想着女帝。

她怎么还在忙。

一连好多天,他虽然被留在这里,但是她几乎一整天都在忙碌,好像他不存在一样,他心里空落落的,有点惊慌无措。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她好像……还是不太在意他。

她怎么还不回来。

是又忘了他吗?还是在忙?还是在跟别人一起?又过了这么久,一个时辰后会回来吗?两个时辰呢?明天会不会送他回去?他今晚可以和她多呆一会吗?

少年垂着眼睫,搁在膝上的双手狠狠攥紧,轻微颤抖,就在此时,模糊地位的说话声由远及近,带着一阵阵脚步声,徐徐透过纱帘传了过来。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