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率先耳朵滚烫的,却是他自己,好在她并没有睁开眼,看到他略微动情的神态。

他不着痕迹地勾勒眉尾,另一只手把她的下巴往上抬了抬,指腹挠过下颌,有些痒,她忍不住抿着唇笑。

“笑什么?”

“痒啊。”

“陛下也不是第一次画眉。”

“宫人也不像你这样,挑着朕的下巴,像是要亲……”

她笑着就要睁开眼睛,他下意识伸出手掌蒙住她的眼睛,睫毛扫过掌心,他也一下子痒到心尖去了,眸子里暖光四溢,浓浓的深情就要溢出。

还好眼疾手快,没让她看见。

他说:“那真的亲一下,可以吗?”

“啊?可……可以啊……”

赵玉珩微微俯身,亲过去,唇瓣落在她的唇角,轻轻蹭了蹭她软软的脸颊。

终于碰到了,他却没有更好过,目光变得更加幽深,撤手之前还说:“七娘,别睁眼。”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是不是脸红了?”

“没有。”

他声音清冷平淡,好像没有一点旖旎的意味,实际上却显得很刻意。

实时不合时宜地弹了出来

【君后赵玉珩在为女帝描眉,一时情动意乱,不能自持。】

姜青姝心里好笑,但她装傻。

“那朕不睁眼。”

“嗯。”

男人微微撤开蒙着眼睛的手掌,一边继续给她描眉,一边平缓地呼吸着夜里的凉气,让面颊与颈上的霞色加速褪去。

两道画眉的影子被灯烛映上窗棂,成了一幅令人羡滟的闺中画卷。

殿外守候的宫人和侍卫,皆能看得清清楚楚。

薛兆还守在外面。

他看着那两道人影,不由得心底生寒,一时不能判出几分真情与假意,也无法去想最该忌惮是赵家势力,还是女帝的真心。

真心。

他们觉得女帝很爱很爱君后。

无论事先信的,还是不信的,今夜之后,都开始深信不疑。

……

姜青姝是初八下早朝时,才看到那小狼面具。

薛兆跪在地上,双手高举面具,低声说:“张相说,这是陛下先前遗落的……”

是她遗落的。

她本来也没想带走它。

当断则断,这话不仅是要送给阿奚,也要给她自己,她想:眼下有两条路,若是主杀伐局,他日她要彻底剿除张党,就不要因这面具而想起阿奚。

但张瑾把面具送来了。

这不像他。

或者说,这不像那个冰冷孤傲、胜券在握、无懈可击的张瑾。

这段时间,看似是她和张瑾达成统一决定共同斩断,实则也是一场他们之间无声的较量与博弈,搏的就是人心,然而临门一脚时,张瑾还是输在了弟弟的事上。

殿中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薛兆双手托着那个面具,双臂酸软,久久没有得到陛下的答复,不禁想抬头观察陛下的神色。

却看到女帝起身。

她走下玉阶,从袖中伸出一只手,慢慢拿起那面具。

姜青姝摩挲着上面的小狼图案,唤邓漪来:“准备普通女子衣物,帮朕更衣,薛兆护驾,朕要出宫。”

张瑜还在海棠树下守着。

只剩下最后半日了。

明日,便是七娘嫁给别人的日子。

昨夜是七夕佳节,无宵禁,民间有着空前热闹的灯会,那是张瑜入京以来最热闹的一日,平时最喜欢凑热闹的少年却一点兴致都没有。

河岸上皆漂浮着数不清的花灯,结成一片翻滚的红浪,远远地看过去,就像崔府外悬挂的红绸一样,喜庆又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