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凌舟比盛寒略高出小半个头,即使刚才撞到了也未挪一步,两人相隔不过两指宽,再动就要贴上了。
他的脸背对着光,精致的五官藏在阴影里,眸色沉沉。
不知是因为周围无光反射到眼里,还是因为眸子原本就是这样深不见底。
“接水。”季凌舟说。
声音凉凉的,跟咬了满嘴的冰碴子似的。
盛寒抖了抖衣领,后撤半步,瞥了一眼对方的水杯:“我信你的鬼话,你这不还大半杯呢吗?”
季凌舟垂下眼,目光从对方那被勾勒出轮廓的胸前扫过,慢条斯理地把水倒进了旁边的花盆:“现在没了。”
“…………”
盛寒“嘁”了一声,表示鄙夷,揪着肩膀处的布料往前扯,满头乱毛的脑袋使劲往自己背后瞅。
T恤宽大松垮,弹性又好,领口被扯得大开,方才被勾勒出的地方若隐若现。
是很漂亮的淡粉色,还沾着盈盈水光。
季凌舟喉结滚动。
他真想把这碍眼的白T恤撕破。
而始作俑者却丝毫未觉,嘴上也不闲着:“你该不会偷偷在我背后,贴了什么乌龟王八蛋之类的小纸条吧?我劝你趁早坦白……”
季凌舟打断:“你就是,不用贴。”
“?”盛寒哪里受得了这样直白的嘲讽,当即气得跳脚,“你他妈才是!你是乌龟王八蛋的儿子!”
季凌舟眼皮微抬:“爸。”
“…………”
草。
“让开点,”季凌舟敛起目光,“我要接水。”
盛寒落了下风,胸口跟淤了一口血似的,狠狠瞪了季凌舟一眼,气急败坏地走了。
·
季凌舟和盛寒相识很久,小学、初中、高中同班,大学同专业同寝,算起来已有差不多十三年。
在这漫长的十三年里,他们或许短暂地融洽过那么几段时间。
但盛寒脾气暴躁,季凌舟心黑嘴毒,两人一旦交锋就都不愿意落下风,以至于他们水火不容的日子占了大多数。
盛寒走远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不行。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盛寒压下满腔怒意,存心找茬似的晃悠回去,对着刚接完水的季凌舟扬起下巴:“怎么了?是不是我找到漂亮情缘了,你嫉妒啊?没办法,你爹我就是这么帅气逼人。”
季凌舟没说话,单手握着杯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好像下一秒就会把水泼到人脸上去。
“有、有本事你也找一个去啊,”盛寒被盯毛了,只能改成斜睨,“没本事拿我出什么气?”
季凌舟嗤笑一声,不知是在嘲笑对方,还是在嘲笑自己。
随后转过身,向卧室走去。
“我嫉妒你干什么,我嫉妒她。”
轻飘飘的一句话之后,就是隔绝战火的关门声。
“……啊?”
有区别吗?
盛寒愣在原地,脑子老半天没转过来弯,望向客厅两个嗑瓜子看热闹的室友,企图求解。
蒋一鸣耸了耸肩,宋源摇了摇头。
“季凌舟绝对有病。”
盛寒笃定道。
·
盛寒虽然脾气一点就炸,但从来不生隔夜气,睡一觉绝对可以解决大部分矛盾。
如果实在不行,那就睡两觉。
昨晚他被季凌舟气得够呛,睡前都在辱骂对方祖宗十八辈,微信备注从“鸡鸡”改成了“辣鸡鸡”,还把人给拉黑了。
结果今早醒来,觉得季凌舟这人也还凑合,毕竟是老同学,时不时抽个风可以容忍一下,不至于生什么大气。
就把人从黑名单放出来了。
不过备注没换。
他觉得“辣鸡鸡”这称呼,还挺适合季凌舟这个混蛋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