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其实并不感到愤怒,身体里流淌的是满足的、尘埃落定一般的洋洋暖流。
本该如此。他远赴千里,跋山涉水渡过重洋彼岸,回到这个陌生得与他乡无异的故乡,就是为了拿回自己的东西。父亲留给他的东西,包括这个男人在内的所有东西,一切都该是他的。
就这样死在这婊子身上,在极致的高潮中眩晕着断气,似乎也不错,这定是世间最快活的死法。
不过,到那时候,自己一定要先掐死他,免得他再像是一件可继承的遗产那样被自己哪个面目模糊的后辈争夺着抢去,以致自己死了都不甘心瞑目。
生同衾、死同穴,到了阴曹地府也是自己的东西,生生世世都得是。
完
暖阁春1(“为太太肚子里的小小少爷积福”)
江南的冬日,一向都是那种仿佛能钻进人骨头里的阴湿寒冷。
正值冬至,这一年不知是何故,接连七天降下大雪,积雪埋得足有人膝盖深,不知冻死了多少无家可归的乞儿。被行人踩踏得纵横纷乱的路边雪堆处,不时便会露出一两只冻得颜色青白的手脚,实在可怜得紧。
颜九龄放下车帘,叹了口气,吩咐跟车的小厮拿钱找人收殓了,也免得日后升温雪化,再滋生蝇虫腐蛆。
这大冷的天儿,收尸队又在城北,路途远着呢,谁也不愿意受这趟冻。青松青柏等几个小厮你推我阻地纠缠了半日,才有一人拎着钱袋悻悻地下了车,不想才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两个模样姣好的小丫头领着一队抬着担架白布的大汉迎面而来,直直地奔着那几具横陈街头的尸首去了。
这名叫长风的小厮“嘿”了一声,也觉得稀奇,凑近细看了看,却觉那两个丫头面容身段有些眼熟,身上穿的簇新银红夹袄也跟自家府上今年新做的十分仿佛;再凑近了些,便看见其中一个丫头正朝从旁边巷子里犹犹豫豫探出头的小乞儿招了招手,笑道:“那边的小孩,你们能跑不能?”
见他们怯怯地点了点头,她便接着道:“还能跑的就赶紧往城西角门去,我家太太心善,想着这次雪灾害了不少人家舍性命,便命人在西城角门处施粥布善,现在排队领粥的人都快排到城郊了,你们再不去,可就赶不上啦!”
此话才落,一群瘦得跟小鸡崽子似的乞儿们便闹哄哄地一涌而散,一齐扑向了城西,想是着急去领粥了。
长风两只眼珠骨碌碌一转,收住脚不再涉雪前行,嘿嘿笑着回到了车上:“少爷,了不得!咱家太太要当活菩萨了!”
颜九龄虽然实际上已经当家管事,但因为未及弱冠,本房里还有叔伯健在,家中下人们也没改口,还是叫少爷。他原本正在车上看书,一听这话就把头抬了起来:“怎么说?”扣扣群二“三零[六九二三九六追更?本文
长风有意要卖弄,又是挤眉又是弄眼,耍了半天宝都不肯往下说,颜九龄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他才哎哟着把自己在外头看见的事说了一遍,特意提了提那两个丫头:“……那两位姐姐都是太太房里贴身伺候的,太太往常就爱使唤她俩,这回啊,肯定也是得了太太的授意,才来发这一通大慈悲……”
车帘外,正在驾车的忠伯笑吟吟的声音也传了进来:“是啊,我前天从账房路过,都叫管帐的老张扯住诉了好半天苦,说太太这几日又是施粥又是请医馆大夫为伤者诊治抓药,还聘了工匠到附近村镇替穷人家修屋砌墙,好几大千光洋就像流水一样哗哗不见了。”
颜九龄也笑了:“这也不算什么,随他去吧。”
一旁的小厮们连忙凑趣:“就是,哪怕就真扔水里听个响儿呢,咱们太太高兴就成!也是为太太肚子里的小小少爷积德攒福呢!”
颜九龄睨了他们一眼,骂了几声没规矩,脸上却全然不见怒意,眉眼弯弯,嘴角也跟着止不住地上扬。
车里车外都吵吵闹闹的,叫人静不下心,他索性放下书,喝了一口案桌上摆着的茶水,又随手摸了摸旁边一包油纸裹着的蜜合酥。点心还热乎着,他更松了一口气,冲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