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等得过于心急。船行中,官家也每写书信与苏先生,总脱不了慰问求救之意。苏先生亦回信,请问官家:太子究竟因何而薨?官家便顾左右而言他,请先生回京详谈。
郦玉堂与不悟每与此时总要避个嫌疑,待苏先生看完信写完信,再与苏先生说京中之繁盛景致。三人皆在京中住过,说些京中人常知的热闹处,甚大相国寺、甚瓦子、又是甚的城中河边的热闹商铺。
却不知洪谦于舱房里笑得极是阴冷。
江州地处南方,河面到正月末也未曾结冰,只是往来船只略少些儿。这一段水路行得便略顺,运河自江州城东边儿由南往北地擦过,往北不几百里,便折而向西,京师实在江州西北处。往北不几日,渐便觉寒冷了起来,河面上也常见几块浮冰,却是开了春,沿岸强破了冰,以待船行。
原来这京师人口众多,四围地界之出产无以供其用度,总要各地往京中解运无数财物,以供使用。粮草是租赋解递进京,其余如各地土产,也有商贾贩卖。纵是冬日里,南方物什北运,于那未冰封的行船,到得冰封河面之处,再转骡马货车驮运。未是京中人不知囤积过冬,实是人口太多,许多人家又囤不起这许多,只好做一天活计得一天工钱来买取。
因天冷,船上女眷开箱笼取了厚斗篷披上,又多点上炭火,时常缩于舱中不出。申氏那里,每于天好时,或邀洪家女眷过去,或携了六姐、七姐来说话。秀英等越离京近,便越想打听京中之事,事无巨细,皆想问个清楚。申氏母女几个脾气倒好,也一一解答,渐与林老安人、素姐渐得熟了。
又行不半月,京城在望之时,二月十六,恰是洪谦三十四岁生日。旅途枯坐无味,能有一事可以解闷,几条船上的人不免都开心起来。玉姐更亲自下厨,做寿面与他爹吃,因想灯节时洪谦吃了两枚大红烧狮子头,特特取了自家私房钱来,与靠岸时,央船家往岸上买了新鲜肉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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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六这日晚间,天尚短,几艘船儿早早靠了岸,下了碇石,一处拴了,也不上岸,便在船上吃寿酒。因郦玉堂的官船宽大,便借他的船,摆下寿酒来。出行在外,礼法也是要守的,理一道帘子来,隔出个内外,堂客在内、官客在外,又单与不悟方丈摆一桌素酒。
这日天公也是作美,晚间一丝风儿也无,天上晴空万里,一轮明月捧出。林老安人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日子正好哩。”申氏亦笑:“府上也是人月两团圆,又逢赴考,不出数月,再添一新科进士,却是吉兆。”
玉姐金哥日间早觑了空儿与洪谦磕了头,此时便都在外头秀英身旁,纵不吃寿酒,寿面还是不能少的。外头因九哥起身与洪谦斟起酒来,秀英便推金哥出去支应,也是叫他学一学样儿。
那头苏先生见了,忽叹道:“近乡情怯,一别十数载,忽不知如何面对家人了。”不悟道:“长贞身负重责,也只好于此时感慨一二了。”郦玉堂接口道:“正是,京中局势纷繁,且……事关重大,先生界时恐无力分心也。若先生家中有甚事,只管说与我来,纵我无能为,跑个腿儿还是做得的。”
一顿寿酒,便说至东宫身上了。这些日子,众人渐知了京中之事,总脱不过个左右为难。依礼法,当是立鲁王,然皇后又有些儿说不清道不明,朝臣可参鲁王无礼,却无法参皇后。若立了鲁王,众臣又不能依。齐王偏又是个庶子,药还是他出的。京中已有许多传闻,有人说是皇后欲使亲儿登基,存心害死太子。现有的例子,皇后待东宫,总是不冷不热,时不时要为难一下儿。且众人心中,后母总是不如亲娘的,这后母要有了亲儿子,再处在那个地位上,不动心,是不行的。
更有人说是齐王故意毒害太子,使皇后、鲁王顶缸,若问了皇后、鲁王之罪,则正入齐王圈套。总是说甚的都有。
说着说着,便不知为何又说到了继母与继子上头。郦玉堂是宗室,却颇小心,本朝宗室,总是于这些事上轻易不肯越界。苏先生可直问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