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谦走了一回,暗道事已办妥,回来说与林老安人:“都应承下哩,只等过两日里正将文书往县里一递,主簿核过了,交与县令盖了印儿、存了档,便算成了。”
林老安人念一声佛:“祖宗保佑哩。我与老鬼上炷香去,你与秀英说了,叫她休要担心。玉姐一年大似一年了,只有李妈妈与朵儿两个也不成样子,年前事多便罢了,过了年,细细查访,寻两个好丫头买与她使。”
程谦应了。
林老安人又说:“年前不好挪动哩,年后叫些泥水匠来,把你岳母那屋子修整修整,我们两个老寡妇一道住去,将这里正房也休整,你与秀英搬来住,你们那屋子,留与玉姐来住。”
程谦道:“太公尸骨未寒,怎可轻动?且秀英还养着哩。”
“我先挪,待春天暖和了,秀英养好了,你们再搬。玉姐大了,不好总与你们一处住。你们两口子要做户头哩,哪有主人家不住正房的?叫人看了要笑话哩。”
程谦道:“我说与秀英,她怕也不想搬哩,您且安心住下。过两日,便去衙里将事办了,旁事次后再说。”
林老安人心道,我只管与你们腾地方罢了,老鬼临走前叫我识相些,果然不错哩。又想,自家年老,素姐不顶用,不如及早将一份嫁妆、私房皆移往玉姐手中,界时纵然秀英做了洪家妇,玉姐总还是程家女。明日程谦还要出门办事,正可趁机多说说秀英。
林老安人思来想去,一夜未曾安眠,次日程谦约里正等往衙里去,林老安人自与秀英说话,将将起个话头儿,道:“你如今亏也吃了、苦也受了,孙女究竟是甚样儿,你也该看清了,可不敢再胡闹!那是你丈夫哩,样样来得,你再这般,仔细他真个与人跑了!”
秀英这一、二月遭逢大变,许多人安慰她,也有劝诫她的,左右不过与她越亲近,说得越直白。她亦不是一味蛮干,总是掌了数年家的人,偶尔也有反思,眼下旁事皆不用她管,只管来回想这一、二月的大事儿。翻来覆去,只想:当时要是没有那么一下儿,孩子现在都能生下来了。抑或是,孩子要还在,太公也不会去了。
不免带上自责,也硬气不起来,只怨自己冲动。听林老安人这般说,悔恨交加:“左右是我的错,不然太公也……”
林老安人亦哭:“你现知道了,可不敢再犯拧了……”
两人正抱头痛哭,外头捧砚的声气:“老安人,娘子,不好了,姑爷那里传来话,县里不许娘子做户头,必要……必要……必要依律,道是得咱家安人做户头。”
林老安人与秀英止住了哭,惶惶相对,甚?要素姐做户头?林老安人慌了:“这是又怎地了?那个烂泥糊不上墙的,她做户头,错眼不见全家叫她卖了都不觉哩!”
第30章 女户
程家想得极好,秀英总能做上三、四年户主。界时玉姐也近十岁,多少能晓些事了,又或者秀英可与程谦生出个儿子来,归了程家,程家也算是有后了。到时候哪怕是林老安人随程老太公去了,程家也算稳了下来。就算改了素姐做户主,也不过再多费一回时,秀英夫妇已另立了户,然则孩子年幼,法理不外人情,总须亲生父母照看。
且这等私事,从来是民不举、官不究,就算拖延二三年,无人首告,又或官府内无人作梗,拖也就拖了。程家上下都打点了,县令那里家中公子得了二万银子,程家情形又实可悯,断无为难之理。
林老安人一想素姐那嘤嘤哭泣的样儿,便觉胸口发闷,一口气险些便提不上来。秀英与林老安人恰是同样心思,一家上下四代女子,实谈不上甚谋夺家私,然素姐之禀性,如何能令人放心叫她做户主?
秀英便问:“怎地变卦了?”
捧砚道:“小的也不知端底,只听说县令不许哩,必要按律。”
原来这县令之裁判也有依据,程老太公身死,既无亲子也无嗣子,养子也无有一个。程家亲族早寻不着了,只得一个女儿素姐,她不承业,谁来承业?且程谦与程老太公改了契书,十五年换作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