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二娘子夸一句:“娘子家大郎好模样。”李家大娘子就接口道:“又有礼数又斯文,到底是读书人家的小郎,比我家那个活猴强百倍。”
几人一搭一唱,勾着何氏说着养孩子如何如何。程秀英心中暗恼,冷眼瞅着,这些人一坐,各自结成片儿,独赵家娘子林氏与她说话还自在些。旁人似畏与她说话一般,直如怕她磕了碰了――程秀英暗想,竟是把人不当好人看了。
恰厨下老妈妈进来,何氏眼尖:“你这老货,又来何事?”老妈妈笑道:“我怕小丫头在前头扎手扎脚,令她们来伺候娘子,老身自到前头送汤,遇一个好俊的郎君,央我来看他家娘子哩,道是穿红小袄儿、白挑线裙子,头上有梅花簪子的便上。”
众女眼神四飘,一见便是秀英。何氏道:“妹子生得好,怪道你家郎君心疼。老货,说与程家郎君,他娘子在我这里,我看顾着,好着哩。”
几个娘子一齐道:“她家郎君是疼她。”又一齐息声。屋里静得好不尴尬。何氏心中有数,也不点破,却有些为程秀英难过――好好个人儿,自家样样周全,唯缺一兄弟,便有这尴尬处境。听县令娘子说西南山上寺庙颇灵,不如邀她一山拜拜,自家求前程,好使程娘子求个子。
第10章 宴罢
一席暖宅酒,宾主尽欢,各家又添了许多谈资。
何氏亲盯着看家下人等把泰丰楼的盘子洗净了装好,又看着收拾起了桌子扫了地,点过自家的家什,止打破了两个碟子一只酒壶,方嘱咐一句:“明早上把泰丰楼的碟子食盒给还回去,到了这里取了钱去,再买些碟碗,家里好使。”
纪主簿略有了些酒意,灌下一大碗醒酒汤,犹觉飘飘然,嘟囔着:“且令他们办去,你早些歇了罢。”
何氏犹不放心看着使女小厮收了一回东西,又令厨下老妈妈盯着,问一回养娘等儿女是否歇下了,方与纪主簿回房。
纪主簿醺醺然,放在以前何氏是要骂两句“贪酒误事”的,今日却没有骂他。纪主簿尚未全醒,话也多了起来,语调含糊地道:“这些人,倒不难相处哩,赵大郎、程大郎都极好,柳家、杨家几个,年轻气盛,也算不得大褒贬――心地也不见得有多坏。纵坏,这般喜怒放到面皮上的,也坏得有限……”
何氏今日却是神清气爽,女人家饮酒原就少,倒是话多,这些街坊见她,便如她见县令娘子――何氏心中实有些得意。又说与纪主簿:“这些人里,倒是程家娘子最令人欢喜,人又爽快,不似别人说话总要藏头露尾。”
纪主簿大笑:“妇人言语,有甚深浅?还藏头露尾哩,有甚让人看不出来的?只自家装作高深罢哩。”
何氏大怒,顾不得丈夫已做了官,伸手把他用力推了两把:“你说哪个装模作样。”
纪主簿被他娘子一推,哇地一声吐了出来,何氏一条新做的洒花藕色裙子上便沾了许多吐出来的酒菜,满屋酸臭腐败之气,把个何氏熏了个倒仰。何氏顾不得心疼裙子,招呼了小丫头莺儿来:“打水给官人洗脸漱口,取我与官人干净衣裳来换了。叫春兰来收拾了这些腌?H,拿水洗地。”
莺儿答应一声,自去衣橱内寻二人衣裳,想一想,取了两套半旧的衣裳来。
何氏扶纪主簿往椅子上一放,春兰拿了簸箕扫秽物,又拿水来洗地。何氏先除了纪主簿污衣,自家先换了裙子,又来与莺儿一道给纪主簿换了衣衫,眼见春兰还不出去,何氏声儿也冷了:“你杵在这里做驴桩子哩?”莺儿伸手拉了春兰出去。
一样米养百样人,纪主簿喝得晕头涨脑,吐花了娘子的新衣,程谦喝得比他还多,只是吐气带着酒味儿,步子略晃些,回来把冷水一浇脸,冲了澡,只脸上泛些红,余者与平常无碍。
程秀英却气得脸都青了,程素姐不明就里,却不敢开口就问。林老安人却是性子急:“谁与你怄气了?”
程老太公并不问外孙女儿,只把一双老眼去往程谦身上看。程谦摇摇头。程老太公又看秀英。秀英满腹委屈,竟不知从何说起,欲待说街坊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