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说。

这回我不敢再告诉温瀚良与黎玉瑾,一个人灰溜溜地跑回了家。

其实就我一人住,并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我只是打开行李箱,然后对着苏骁留下的漱口杯发呆。

这样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脑内一会是苏骁冲着我笑的脸,一会是苏南侑抽烟的背影,乌黑长发自他的背上披下来,发尾透着刺眼的日光,一缕缕烟绕着他的脸升腾至半空,然后散去。

后来我记起来,这应当是我对他印象最深的那次,彼时我还是温瀚良的枕边人,对苏南侑的认知也仅止步于选秀导师。

最终带去的行李确实没有什么,以至于我连行李箱都没提,就拎了一个包,便缓缓地退出了这栋房子。

来接我的还是那个老板,不知道他究竟清不清楚我与苏南侑的关系,但他表面上还是一样笑呵呵的,看不出异样,口头上说的也是接我去“员工宿舍”,并不提别的事。

真正住进来之后,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适应。

最多只有前几日心中有些忐忑,到了后面,我已学会了和调酒师插科打诨,顺便从他那里讨一口酒喝。

苏南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找到我,语焉不详地描述了柳端的现状,又神色怪异地盯了我一会。

“喝了你两口酒。”

我以为他看出我脸上的绯红,疑心我贪他的好酒喝,便开口解释。

“酒你随便喝,”苏南侑不屑地发出一声鼻音,“我有那么小气吗?我是问你,这个柳端,你知道他……”说了一半,他又顿住,脸上仍有怪异的神情,却不肯再说别的,而是转移了话题,承诺我一定帮柳端遮掩,不会让这件事暴露于公众面前。

事到如今,我与他之间的关系这样暧昧不清,但苏南侑却好似没事人一样,下一次再开口时,他脸上的微妙通通消散了。

我没有资格去质问他,只好跟着他的话题走,听着他有些轻佻地开玩笑,仿佛回到了综艺时的长辈口吻。

可是我当然知道没有,无论是被他当作把柄的柳端,还是那夜我心中偶尔浮现出和他相似的苏骁,以及最重要的他曾经做过的事,将我剖开挖出心脏在火上烤的那些往事,都历历在目。

我自然无法做到和以往一样亲近他,不过我可以去演。

而且我也是这次才知道,原来人在一无所有之后,当真可以激发出从前未能发挥出来的潜能。

起初,在黄立邢手下演电视剧时,我连台词都背不大住,表情管理也做的不够好,但此刻我竟能忍下腹中的反胃,与苏南侑和颜悦色地聊天。

他同我聊了一些琐事,也不设防地向我“剖白”了,说我该感谢他,是他救我于水火,不计前嫌地给我一个饭碗,又帮我揽下帮柳端遮掩的活。

说的的确是事实,但这工作也不是我求他给我的,柳端如今更是被攥在他手心里,两件事被这样描述出来,令人火大。

我心中冒火,再怎么逼出自己的演技,面上也快维持不住了,只是敷衍地嗯一声权作回应。

这样的神情想必被他看得清清楚楚,苏南侑大笑一声,吸了口烟,凑近吻住了我。

他口中的烟灌入我的喉咙,苏南侑却迅速分开,眯着眼睛欣赏我脸红呛咳的模样。

烟雾模糊了他的恶意,这用力的吻更是给两人的相处横添无数暧昧。

“看来我们年年有点不情不愿啊。”

他说。

我这回总算懂了他口中的“感谢”是指什么,涨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理智上我知道自己应该应下邀约,为我自己好,也为柳端好,可是恐惧被种在我的内心,早已长成参天大树,树根牢牢地攥住我跳动的心,不失控腿软已是我尽全力的结果。

见此,苏南侑的神情蓦然冷下来。

他语气转淡,带着不耐地说:“又哭,有什么好哭的!”他的手粗鲁地揉搓我的眼角,似是要替我拭去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