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对了,别忘了回我消息。”

“好。”她点头。

一直到周家傲走了,嘉怡才站直身体,她神经质地揉着鼻子,直到把鼻子揉红了,那种怪异的感觉还没完全消去。

她回到家里,习惯性先回房间放书包,在楼梯上却遇到正好下楼的裴嘉洛,他挡住了她的去路,不咸不淡道:“嘉怡,过来。”

她在先放书包和马上跟他走之间犹豫了不到半秒,选择了后者,抱着书包跟裴嘉洛进了书房。

裴嘉洛今天没有在书桌后坐下,而是在那盏落地灯下的单人沙发处坐了下来。

顶面的灯没有打开,只有昏黄的落地灯在室内亮着。

他靠着沙发,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嘉怡惊奇发现,她这个绝对完美主义患者的哥哥一向一丝不苟的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袖口也被扎了上去,沙发一侧的小茶几上没有放茶,倒是放了一根像是量衣服的木尺。

她那时候,不知道那叫戒尺。

她抱着书包在他面前站定,心里莫名惴惴不安。

他分明是仰视着她,可嘉怡却有一种被睥睨的感觉,她把书包抱得更紧了。

裴嘉洛在心里一遍遍说着:克制住,不要吓着她。

心底的戾气却愈演愈烈。

适才的画面在他眼前一幕幕重播:男孩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给她捂暖,而她眉目含笑地同他说话,甚至临别时还驻足看了他背影良久。

她从未对他有过这样的笑脸,在他面前,她的笑容总是转瞬即逝或者几近勉强。

他是她哥哥,是和她身体里流淌着同样鲜血的哥哥,即便不能心灵相犀,难道他连一个笑容也不值得她给他吗?

越想他心里的暴戾越为浓烈。

一室沉默,即便看惯了裴嘉洛一贯的冷脸,嘉怡也还是心里开始打起突。

她想了种种令他态度严肃的原因,最坏的遐想是裴嘉洛今天便让她卷铺盖走人。

裴嘉洛胸口的怒气翻涌奔腾,但又一次被他强摁下去了,他指着书桌道:“去,把作业写了。”

没想到酝酿半天,他就阴沉沉说这么一句话,嘉怡一愣,一时搞不懂他在想什么,难道是觉得自己的成绩给他丢脸了所以这么愤怒?

上个学期期末,在嘉怡的“努力”下,她成功考到了班级倒数第四。

那个时候父母还没去世,听到了她的成绩,他们只是一笑,全然不在意。

她也早成了混不吝的滚刀肉了,照样该吃吃该喝喝。

至于裴嘉洛,她和他虽是兄妹,却比陌生人还陌生。

父母去世之前他很少回家,他好像在外面有其他住处,具体嘉怡不太清楚,总之每个月见他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她也不是慢慢跟不上学习进度的,而是一夜之间放弃的,过去为之努力的一切在那一夜过后都没劲透了。

那是她刚来裴家不到一年的时候,整宿整宿失眠,睡不着,外面有一丁点声音她就忍不住辗转反侧,为了消磨精力,她围着别墅里里外外转了几圈,最后在回房间时,她听到了父母房间里传来的说话声。

母亲说:“她是个女孩,又在外面养了十多年了,已经和我们不亲了。”

父亲道:“我看她也挺聪明的……”

“小聪明有什么用?”母亲声音尖锐起来,道:“当年要不是因为生她,我何至于损失那么多?”

父亲叹气,“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这件事你也有责任!”母亲恨恨责备父亲,又生硬道:“总之,这个家里所有东西我都是留给嘉洛的,以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对我们也没什么感情,我看还不如把她送回去。”

父亲没有反驳,只是沉默了一会,淡声道:“再说吧。”

“不如把她送回去”这七个字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她脸上,火辣辣的,将她从南至北捧来的那颗真心,狠狠扇在地上,摔得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