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2)

林深是个交游广阔的富家女,知?世故而不世故,待人态度出乎意料地随和友好。

李絮则有种习惯性的周到体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处处衡量利弊,惟有对待值得的人,才会?愿意秉持真心。

林深显然在此行?列之?内。

两人来自同一所美院,同在佛罗伦萨生活多年,共同话题很多,交流也不拐弯抹角。接着之?前在社交软件上聊的进度,按照林深带来的初版策划方?案,大致敲定?了李絮个展的主题及日期。

Untitled.

展览预定?在今年八月,于苏城的LinK美术馆举办。展期半个月,预计留出四个月左右的筹备及推广时间。除了之?前的旧画,李絮会?在七月中旬左右,再另外交付几幅未曝光的新作品。

简单在咖啡馆聊过大半小时,林深询问能否登门看看作品实?物,李絮同意了。

绕过教堂,几分钟路程,就回?到了她的公寓。

莫砺峯很有分寸地等在楼下庭院,松了牵引绳,陪着约克夏探索花园新场景。

李絮从房东奶奶免费借给她和Vanessa使用的杂物间里,搬出自己存放的几幅油画,逐一倚到卧室墙上。

林深认认真真一幅一幅看过去,沉思片刻,倏忽柔声问起,“我能问你个问题吗,Chiara?或许有些私人,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冰箱里还有言漱礼之?前搬回?来的一打柠檬气泡水,李絮拧开一瓶,斟入玻璃杯中递给客人,“当然。”

“从第一次见你的画开始,我就很好奇,为什?么你会?热衷于画这个透明人的背影。”林深端详着其中一幅画,“他是抽象的人,还是具象的人?有没有什?么特别指向?的意义?”

不算什?么非常规的问题。许多人都曾经这样?问过李絮。只是次次都被李絮敷衍了过去。

然而这一次,李絮沉默半晌,难得没有选择回?避。

“面孔,有时候会?成为解读的阻碍。”

她逐字逐句,讲得很慢,似乎在一边思考一边艰难措辞,“这既是创作者的阻碍,也是阅读者的阻碍。距离远了,时间久了,我们很难凭空去想?象一张真实?存在的脸。就像坦诚比谎言更难一样?,具象的人也总是比想?象中的人更难描摹,不是吗?”

最?初的时候。李絮第一幅非临摹、非练习性质、可勉强称之?为创作的画。画的是言漱礼站在霓虹塔下,衔着一支卡比龙,静静望向?自己的脸。

太明显了。

简直昭然若揭。

不论谁见了这幅画,都要轻慢地嘲讽她几句不识好歹的。

李絮不想?见到那种蔑视的眼神。尤其是来自他的。所以一层层刮掉、涂掉,全部覆盖,重新画了一张他在球场上高高跃起的背影。模糊掉球衣的号码以及五官的细节,他可以是他,也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李絮并不想?被人发现画中人是谁。

所以画得越多,她就越刻意地消融他的血肉、拆解他的骨骼,让他生出荆棘、长出尖刺,变成那个谁都不会?察觉身?份的透明人。

再后来,这慢慢地变成了她的一个习惯。

抑或说,一个象征,一个符号。

“我其实?没有打算赋予它任何?额外的意义。”李絮斟酌着言语,“只是在很久以前的某个瞬间,有那么一个契机,启发我这样?开始。我没有抗拒而已。”

林深侧耳倾听,回?眸注视她,“看你的画,总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受。就像琳琅满目摆满一桌的静物,可是桌布邋邋遢遢拖曳在地,会?令人忍不住担心,下一秒,桌上的东西就会?被撕扯下来摔个粉碎。好难得。画面明明是静止的,却?有这么一种凶猛的生命力。”

李絮从未听过类似的评价,心下动容,低低说了声“谢谢”。过了半晌,又有些迟疑地说,“思思跟我讲,Sylvia你曾经在别的地方?见过我的画。”

“是。”林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