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说了我可以等你!”陈彧在黑暗中红了眼,如被刺软肋,失控得?将?手中酒瓶砸碎在地,“你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我!既然你觉得?自?己也有错,为什么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陈志诚做的那些腌臜事,究竟跟我有什么关系!?”
琥珀色的酒液流淌在木地板上,顺着?缝隙,蜿蜒地滴落泳池。
一滴琥珀,浸得?透满池湛蓝吗。
“对不起。”李絮低头?看着?,怔怔地道歉,“我也不想这样。但我真的做不到。”
人人都?有其限制性?。
过不去的难题,不论如何努力就?是过不去,意志无?从谈起。
就?像你没有办法用调色板上的任何其他颜料,调出最基础的黑。因为在严格意义上,黑色不算一种颜色,只是一种明度变化的最低状态。黑色是没有色彩倾向的。
就?像李絮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十一岁那年生日。
她记得?好清楚。
那天是周五,自?己提前放学回家。保姆阿姨请假不在。罗跃青大概又在楼上睡午觉。
玄关散乱一双擦得?锃亮的男士德比鞋,除了李兆霖不会是其他人。李絮雀跃得?一蹦一跳,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地上楼去,心中满怀期待,一家三口好久好久没在一起庆祝生日,幻想爸爸妈妈会给自?己准备怎样的惊喜。
结果确实是惊。
喜却无?从谈起。
透过主卧那道没有闭紧的门缝,李絮有生以来,第一次直面了性?的粗暴与丑陋。
李兆霖风流成性?,玩女人玩过头?,阈值不断提高,自?然而然发展出奇怪癖.好。他不再满足于一对一的关系,开始热衷于与狐朋狗友分享自?己的情.人。
毫无?缓冲的余地,李絮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两个?陌生男人一前一后死?死?摁倒在床榻上。
没有人理会她痛极的哭叫与眼泪。他们都?在满足地叹息,发出冷酷的笑声?,往她身上甩巴掌,揪住她头?发命令她哭得?更卖力。人的肢体仿佛变异成了沼泽深埋的怪物,扭曲地,恶臭地,一点点往无?尽的深渊沉沦。
后来,李絮知道了其中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的名字。他姓陈。名字叫陈志诚。
而她的父亲,李兆霖,安然坐于旁边的沙发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兴致勃勃地观赏这近似凶杀案的性?.爱现场。
目睹这一切的李絮浑身颤抖,胃部急剧痉挛、抽搐,本能地感到一种欲呕的冲动。
她头?脑一片空白,双手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转身一路狂奔跑出家门。
直至入夜之后,李絮惊魂未定地归家。李兆霖与另外两个?男人早已离开。罗跃青浮肿着?眼皮,一边敷着?面膜与朋友聊电话,一边示意女儿自?己拆开外卖送来的蛋糕,就?当是庆祝了生日。
她甚至没有留意到女儿脚上穿着?的是室内拖鞋。
李絮不声?不响,坐在餐桌边,没有点亮蜡烛,一口气吃掉了半个?芒果蛋糕。然后因为这次突发性?的食物过敏,被送急诊住了两天院,惊得?罗跃青连连嗔骂。
往后许多?年,李絮仍不可避免地会被这场噩梦魇住。
成长越多?,阅历越丰富,她就?越发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是妓.女与嫖客苟合生下的产物。得?不到爱,是理所当然。被摆上货架审视,也是理所当然。
她的存在,凝结着?一个?失败女人的无?望野心,昭示着?一个?卑劣男人的廉价情义。
她痛恨一切有需索的性?。
所以她接受不了与陈彧有肌肤之亲。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脱衣服,她吐得?一塌糊涂,几乎要将?整个?腥臭的胃都?呕出身体。她不敢接受他的贴近,害怕从他脸上,窥见过去那些伏在母亲身上嗤笑斥骂的男人的影子。
然而奇怪的是。
她居然可以毫无?芥蒂地接受言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