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外霡霂淅淅, 雨不知疲惫地落下来。
李絮泅入泳池, 屏息凝神,轻轻蹬动着双腿,感觉自己在透明水中变轻。
仿佛有鱼游过身体?。
又仿佛在雾中潜行。
懒懒散散坚持游了几?个来回, 重?新浮出水面。室内光线变亮些许, 迸开的新鲜柑橘一般暖黄,廊灯底下倚着一道?高大身影。
李絮趴在岸边,用?手肘撑着地板,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有些讶异地冲他?挑了挑眉, “Leon,你这就回来了?”
她白得?发光,浑身滚落透明露珠,犹如一尾初初攀上礁石的人鱼。背对玻璃幕墙外像素模糊的霓虹塔,呈现出一种诡谲又妍丽的美感。
言漱礼穿一件解开几?粒扣的黑色衬衫,没有走近,就这么单手插袋,静静倚在墙边望她。
他?没应声。
李絮也?就不讲话?,游得?有些累了,将下巴枕在手臂上,不明所以地回望。
对比起在尚闳的少年时期,言漱礼其实没什么变化。只是线条更锋利。身材更硬朗。气场更具压迫感。低低垂眼看她时,仍是那副会令人同时产生怯懦与悸动的英俊模样。
她看他?也?似看风景。
静了片刻,还是言漱礼先开口?,淡声问她,“怎么突然游起泳来。”
“算是职业病?”李絮漫不经心?地踩了踩水,制造出细小的波浪,“刮刀用?太久,肩颈不舒服,游泳可以缓解。”
“你缺乏力量训练,肌群锻炼不足。”言漱礼没什么同理心?地冷静判断,“所以才容易累,耐力也?差。”
李絮不是很在意这种批评,也?完全没有进健身房撸铁的打?算,只懒洋洋趴在水里摆烂,“游泳的强度对我来说已经充分足够了。我不喜欢那种会出汗的运动。”
言漱礼不知怎的,突然沉默了一下。
李絮没留意到,还捋了捋贴在后背的湿发,很没主客意识地接着道?,“不是说要过去亚港一趟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临时有事。”言漱礼没计较她这副分不清谁是屋主的口?吻,有问必答地简短道?,“谈完项目就回来了,没参加后面的晚宴。”
“才七点。”李絮侧眼看了看时间,他?这就回来了,看起来也?不像有什么正经事,难不成又要在家开视频会议?
经过将近十日的借宿生活,李絮发现了言漱礼一个不怎么值得?推崇的坏习惯。那就是尽管他?很少延长待在公司的工作时间,但?他?会时不时就将会议带回自家书房。
李絮画画的时候,抽空停笔歇一歇喝杯水,抬一抬眼,就能透过镂空书墙看见他?端正的侧影。
言漱礼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暗暗批评腹诽,还颇有绅士风度地捡起她搭在躺椅的浴巾,状似无意地话?锋一转,“你今天出门了。”
李絮“嗯”一声,不意外他?会知道?,“抱歉,没有事先跟你说。我下午借用?了你的车,去取思?思?帮我定制的礼服。”
本来是约好了跟霍敏思?见面的,一起吃顿饭,顺便试试礼服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调整,再搭配一下首饰。但?是霍敏思?又有亲戚要见,没办法,只好不情?不愿地放了李絮一次鸽子。
李絮不好让店员送礼服到麓月府来,免得?他?们多口?多舌让霍敏思?知道?了什么。外面又下雨,不好打?车,惟有上去车库,借了辆最?低调的保时捷。
言漱礼看她一眼,慢步走到水边,“没跟霍敏思见面?”
李絮摇了摇头,散漫地蹬了蹬水,抓住扶手上岸。哗啦啦落下一场雨。然后被他?抖开的浴巾毛茸茸地裹住脑袋。
“她太忙了。”她声音闷在浴巾底下,又轻又柔,携着些许鼻音似的感慨,“当年她差点延毕,我都没见她这么焦头烂额过。结婚好可怕。”
言漱礼没吭声,不太熟练地帮她擦着头发,不小心?扯疼了她,被轻轻拍了拍手臂,才默默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