暌违五年。
又一次, 陈彧重?新回到了这座郁热潮湿的南方城市。
五年时间。将近两千个日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陈彧一个人在悉尼东区,过?得谈不?上好或坏。
起初一两年遭受打击,确实有?些一蹶不?振。
毕竟落差实在太大。
从?原本富邑集团铁板钉钉的继承人,到莫名其妙被踢出局, 失去家族依恃。被丢到澳大利亚这鬼地?方, 美其名曰开拓市场, 实则混吃等死, 做什么都看不?到希望。
他自认优秀,能力不?差。但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则就?是这样。有?无背景人脉加持, 有?无机遇风口助力,对事情结果的影响巨大。他恰恰什么都失去。
做个不?愁吃穿的清闲二世祖当然也?不?差,但这从?来不?是陈彧的人生目标。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沉溺在酒精带来的虚假安慰之中。
他包养了一个在悉尼留学的女孩。
他们在夜店初见。她很年轻,神情带着一种自相矛盾的洒脱和生涩,言行举止看得出来,明显是出来钓凯子赚生活费的。陈彧只顾埋头喝酒, 没给眼?神, 直至发?现她笑起来颊边有?一对浅浅的梨涡。
他给了她一笔钱, 让她住进自己的公寓里,让她改变发?尾的卷度、穿衣的风格、说话的腔调、微笑的弧度,让她去学画画。
他太慷慨了。
而且修长清俊。
那?个女孩很快声称自己爱上了他, 不?想再?局限在金钱交易里, 想和他发?展成正式的恋人关系。
陈彧拎着酒杯,站在月下窗边,远远望她。
“笑一下。”他轻声命令。
她照做了。
像。
却又不?像。
不?可能像。
陈彧没碰她,给了她最?后一笔钱,让她离开了。
之后不?久, 何雨曼飞来悉尼看他。
他们又滚了上床。
做完之后,陈彧一声不?吭,起身开了一瓶威士忌。
何雨曼絮絮叨叨,一直在说李絮和言漱礼的事。
她说李絮不?要脸。人前扮无辜,人后不?知怎么发?姣。攀上言漱礼这高枝以后,真装都不?装了,资源一个接一个拿,画展一个接一个开,势头和价格要炒到天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借她那?些垃圾作品洗钱呢。也?就?风光这一时,分分钟就?被玩腻了,难不?成真指望言漱礼正儿八经娶她啊?
又说言漱礼鬼迷心窍,不?知着了什么道。那?么多人不?选,偏偏选中这么一个一穷二白?、要什么没什么、名声烂透的私生女。要是随便玩玩也?就?算了,关键他还不?避人,就?这么高调地?带着到处晃,也?不?怕被言老爷子知道以后受不?了。
泥煤调的威士忌有?点呛。
这话听起来更呛。
陈彧没来由咳了几声。收不?住。越咳越剧烈。生理性眼?泪蓄满眼?眶,胸腔猛地?扩张,几乎要将肺腑都吐出来。
何雨曼“哎呀”一声,有?点嫌弃地?过?来给他拍背顺气。
膝盖又开始疼了。
陈彧死死掐住骨头。痛楚却没有?减轻几分。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什么都没意思。人生无聊透顶。
他拂开何雨曼的手,扔开酒瓶,抓起衣服出了门,让她睡醒之后自己回国去。
以后也?不?要再?来。
余下何雨曼一人错愕地?留在原地?。
去夜店烂醉一宿,陈彧又梦见了李絮。
她还是十几岁的模样。青涩,带笑,看起来格外依恋自己。然而口中吐露的,却是二十四岁时与他决裂时的决绝话语。
她说陈彧,别再?酗酒了。
说你不?像你。
说言尽于此。
可是陈彧除了酗酒,没有?其他可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