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稍一用力,碎屑簌簌而落。
沈清霜瞳孔骤缩,内层蜡壳竟用着京都特供的白蜂蜡,这种京都产物怎会出现在边关密函里?
原来所谓家书,不过是诱她入局的鱼饵!那些殷殷叮嘱、那些边关趣闻,全都是虚妄。
她这三年来摩/挲过千百遍的字句,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玄甲卫新得的消息。”
顾砚之将折扇抵住她颤抖的指尖,俯身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沈知修带回的人证被杀那日,陆靖琪的马车也确从东华门出城,车轮印深四寸,车辙间距比寻常马车宽了一掌有余,你说他到底带了多少人马出城。”
说话间,喷出的口息拂过她耳畔,“更蹊跷的是,今晨暗卫偷偷潜入验尸时,发现那人证尸首后颈有被剖开的痕迹......”
沈清霜霍然起身,妆奁被带翻在地。
“大人!”
暗卫如鬼魅般闪入,手中捧着染血的布包,“这是暗桩派人从玉门关边境,快马加鞭连夜带回来的。”
布包中靛青的衣物碎片中裹着半块腰牌,上刻“白”"的字样。
“白明辉的商队日前遭遇流寇,可据探子来报,这位白掌柜膝下只有个痴傻儿子,并没有一个叫白若璃的女儿。”
“我要去见兄长!”她夺过布包就要往外冲,却被顾砚之攥住手腕按回妆台前。
“此刻去,你那好兄长只会当你是挑拨离间。”
沈知修腕间一个用力,将她拉回身侧,玉骨折扇挑起她下颌,逼她直视自己,
“那个白若璃,她不简单。”
“可他带回来的分明是条毒蛇!”她挣扎着去掰他的手指,“白日里在城门口前,那白若璃发间的玉兰簪可是......”
“是沈夫人临终前留给长子的遗物。”顾砚之截住话头。
她浑身僵住。
记忆突然闪回母亲病榻前的情景,枯槁的手指将玉簪插/进兄长发间,说这是留给未来儿媳的聘礼。
而今那支簪子却兄长别在来历不明的女子鬓间。
......
与此同时,将军府正厅
白若璃月白色的裙裾扫过廊下灯笼,她扶着门框怯生生地往书房中探头。
“谁!”赵阔听到动静,朝着门口怒声吼道。
白若璃捧着药碗的手微微一抖,手中的汤药瞬间泼洒了一地。
“将军恕罪!”她慌忙跪下,“我只是...熬了安神汤...”
沈知修走近,伸手欲扶,却在触及她冰凉指尖时顿住:“这些粗活交给下人便是。”
“若璃只是想......”她仰起脸,睫羽沾泪,“白日见沈姐姐那般模样,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烛火将她锁骨处的鹤形胎记映得忽明忽暗,“若将军因我兄妹离心,那若璃当真是万死难赎......”
“与你无关。"沈知修一掌劈碎案几,飞溅的木屑擦过白若璃颈侧。“是她自甘堕/落!”
话出口的刹那,脑海中闪过儿时画面。
小妹踮脚为他系上护腕,稚声说:“哥哥守国,那清霜便守家。”那时她眼底的光,比边塞外的星河更亮。
“咳咳”
白若璃忽然轻咳,帕上绽开点点猩红。
“怎么又咳血?”沈知修再顾不得其他,打横将她抱起往内室去,“赵阔!取我的令牌请太医......”
“不必了...”白若璃揪住他衣襟,“若璃虽是一介女子,但知京都之中生存不易,若是刚刚抵京,既在城门闹了一出,又突然请太医,岂不遭人猜疑。”
她将脸埋进他胸膛,声音闷闷的:“况且若璃贱命一条,不值得...”
书房内良久没有动静,窗外树影婆娑,一道黑影悄然离去。
好半晌过去,沈知修望向沈清霜的眼神有些复杂难辨,最终化作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