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之顿了顿,忽然眉峰微皱,沉吟片刻后才道:“在微臣查探下发现,这五百万赈灾银两经户部之手后,悉数转入慈安宫私库之中。”

话落,满殿死寂。

萧承煜盯着奏折上太后朱批的‘准’字,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奏折生生撕开。

陆靖琪叩首着不敢抬头,官袍下的膝盖都在微微发抖。

满朝皆知,先帝临终前曾赐顾砚之“斩昏侯”金锏,上打昏君下斩佞臣。

此刻那柄金锏正悬在他腰间,梅枝纹吞口处似乎还沾着昨日斩杀贪官的血渍。

思衬片刻后,陆靖琪还是咬着牙出列跪奏:“顾大人此言,莫非暗指太后娘娘...”

“陆侍郎多虑了。”

顾砚之截断话头,九瓣梅玉佩在笏板轻叩三下,“臣已查证,此事乃司礼监掌印一人所为,与太后凤体欠安需用珍药有关。”

沈清霜虚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蛊虫暴动,黑血溢出唇角。

她恍惚想起父亲入狱前夜,曾指着太后赏的百年山参苦笑:“这参须染着河工的血啊。”

“陛下!”

陆靖琪重重叩首,扬声道:“纵有隐情,可沈氏认罪书在此...”

他双手奉上的绢帛,萧承煜凝视着认罪状上歪斜的‘沈清霜’三个字。

他还尤记得在霜儿十二岁时,簪着一支沈相送的笔,临摹《兰亭序》的模样,手下一笔一画皆带傲骨。

那一手楷书,是连一向新怒不形于色的父皇都掩饰不住的满意。

萧承煜拿过绢帛,径直掷入炭盆之中,火舌瞬间吞没了上方‘沈万亭’三字。

“陛下!”

大殿之外,传来太后掌印太监的尖声提醒,“太后娘娘头风又犯了,传话说尽快要个结果。”

原本安静站在一旁的顾砚之,突然上前一步握住沈清霜的断指。

沈清霜恍惚听见顾砚之压低着声音说道,

“别怕。”

这个声音,熟悉的就像是她十四岁落水那年,在她将要溺死之时听到的那个声音,当年是这个声音,让她有了绝处逢生的希望。

旋即便听顾砚之对着萧承煜高声奏请:“虽沈相一事有疑点,但沈氏神志昏聩,听信贼人谗言,便敢在圣上面前信口胡诌。依臣之见,当贬入教坊司交由内廷管教才好。”

萧承煜瞥了一眼背脊笔直的顾砚之,“顾爱卿言之有理,沈氏构陷朝廷命官,着贬入教坊司!”

沈清霜被拖出大殿时,哑蛊终于功成死去,在与陆靖琪擦边而过之时,她听见陆靖琪在她耳边冷笑:“教坊司春yao的盛名,夫人可别千万莫要辜负了。”

怔愣间,沈清霜已被侍卫带出金銮殿外。

不到瞬息的功夫,沈清霜原本踝间那根沉重的玄铁镣铐就被换成了缠金丝软链,连押送嬷嬷都是一派眉目慈善,袖口在日头的照耀下隐约露出梅花似的暗纹。

途经东华门时,押送嬷嬷突然站定,塞给沈清霜一个油纸包,内里包着一块还散着热气的芙蓉糕。

“老奴只能送到这了,顾大人特意嘱咐过,姑娘清晨起来,此刻定是饿着了。路且远着呢,仔细着脚下。”嬷嬷笑着低声道。

沈清霜怔楞着接过带着温度的油纸包,垂眸往地上看去,宫砖缝隙赫然嵌着幼年父亲教她认的梅枝纹。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沈清霜喃喃念出地上梅枝纹的含义,眼底已然蓄满泪珠。

夜漏滴尽第三声时,顾砚之终于在观星台寻到独自饮酒消愁的新帝。

“晏留,你可知当年霜儿拒绝了朕的后位,求着父皇将她赐嫁给陆靖琪。”萧承煜见顾砚之寻来了,也不起身,只自顾自地低头轻抚着腕间一根褪色的红绸。

良久后,才哑着嗓子继续道:“也因为这件事,太后以为沈家与朕离心,才容他们活到今日。本以为霜儿嫁去陆府至少能免遭朝堂之争,可今日一见,陆靖琪竟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