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霜透过芭蕉叶缝隙,只见这素来木讷的书吏此刻眼眶猩红,喉结剧烈滚动着,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待那抹蜀锦色消失在月门,袁正宏还在原地呆立。

良久后,突然抓起石案上的酒壶猛灌。

琥珀酒液顺着褶皱纵横的脖颈淌下,在官服前襟洇出深色痕迹。他摇摇晃晃朝宫外走去,月光将佝偻的影子拉成扭曲的长条。

夜风卷着竹叶扫过面颊,沈清霜提着裙摆缀在十丈开外,足尖点过鹅卵石小径,绣鞋浸透的夜露在身后留下蜿蜒水痕,一路尾随着袁正宏出宫而去。

但是袁正宏却在刚出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被突然出现的几个蒙面人劫走。

沈清霜立刻跟上,屏住呼吸掩在假山石后看着前方的动静。

袁正宏的呜咽混着拳脚声从石缝渗出,几个蒙面人正将他按在青砖上,不断拳脚相向。

“我们东家说了,明日若你再还不上赌债......”为首的蒙面人靴尖狠狠踩在他的手指上,痛得袁正宏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就把你妻女都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接客!”

话音刚落,原本任打任怨的袁正宏像是被人踩到痛脚一般,突然暴起撞向说话的蒙面人,瞬间与几人缠斗在一处。

几人纷乱打斗间,袁正宏衣物被蒙面人的匕首割开,一枚铜钥匙从暗袋滑出,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冷光。

沈清霜瞳孔骤缩。钥匙表面的漕运司徽记映着月光,纹路与顾砚之之前描摹给她看得的图纸分毫不差!

“畜生简直找死!”

她如灵猫般掠过石径,染着蔻丹的指尖悄无声息地将钥匙收入囊中。

本想一走了之,可看着几人缠斗,袁正宏渐渐落入下风,好几次蒙面人的匕首都差点割开袁正宏的喉咙。

轻叹一口,沈清霜还是有些不忍,悄悄甩出水袖,轻纱缠住离她最近蒙面人手腕的瞬间,袖中迷香随动作簌簌抖落,甜腻香气钻入鼻腔,面前几人都在瞬间眼神涣散,没了争斗的气力。

沈清霜见事情有所缓和,也顾不上更多,立刻转身朝着黑暗的方向奔去。

四下张望,确认已经脱离危险,沈清霜拿出怀中的钥匙,钥匙上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指尖刚触及匙孔突兀处,机括弹开的刹那,三根毒针直射面门。

“嗖!”

破空声擦着耳际掠过。沈清霜本能侧头,毒针钉入身后槐树,树皮瞬间腐蚀出碗口大的焦坑。

她惊魂未定地回头,正对上袁正宏阴鸷的目光。这醉汉哪还有半分刚才显于人前的颓唐模样,眼底清明如寒潭,嘴角甚至噙着讥诮的笑。

“哼,不过是宵小之辈的下作手段罢了。”

他慢条斯理碾碎手中药丸,迷香竟被解了!

“教坊司的姑娘也想要这烫手山芋?”袁正宏捡起地上的钥匙,在指尖轻晃。

沈清霜背脊渗出冷汗,面上却绽开娇笑:“袁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家只是看大人一人独行有些不放心,跟上来瞧瞧罢了...”

话音未落,袁正宏袖中寒光乍现。

三枚毒针呈品字形袭来,沈清霜旋身堪堪避开两枚,第三根却直直钉入掌心。蚀骨剧痛瞬间蔓延,黑血顺着掌纹淌成溪流,在月色下泛着幽幽紫光。

“在这个节骨眼盯上我的,想必是首辅大人派来的吧,你若还有命回去见你主子,便告诉他,粮仓早被搬空了,他查到的不过是本官备在粮仓的物件罢了。”

袁正宏轻抚着钥匙上的漕运司徽记,“还有...那粮仓暗门上装着数十个连环弩,首辅大人若是想硬闯......”官靴径直跨过她,“记得叮嘱他多备几副棺材。”

剧痛撕扯着神经,沈清霜强撑着踉跄几步扶着墙往前走了几步。

微弱的灯笼烛火在她的视线中扭曲成斑斓光晕,袁正宏的身影渐渐没入黑暗。

她颤抖着摸向腰间的缠金软链扣头。

“咔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