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巍巍跪地行礼后,被引至那匹污锦前。

老供奉凑近墨污,先是凝神细看纹理晕染,继而以银针挑取微量墨屑,置于鼻下深嗅,又用舌/尖极其轻微地沾了一下,闭目片刻,再睁眼时,已满是笃定。

他转身回禀道:“启禀皇后娘娘!此墨污并非寻常墨迹,此乃龟胶髓墨!

是以百年龟甲胶为主料,辅以辰砂等秘制而成!专用于修补前朝御藏古画,模仿古旧墨痕,其性粘稠腥膻,入丝入骨,极难清除!

此墨调制之法乃宫中秘传,等闲宫人绝无可能接触,更遑论获取使用!至少这尚宫局定然是断无此物的!”

话音落下,真相,已然呼之欲出!

沈清霜再不犹豫,从袖中取出一本同样制式的签押簿,

“皇后娘娘明鉴,此乃当日金丝云锦入库时,清霜与掌库太监共同签押的原始记录副本!

一式两份,一份入库存档,一份由清霜保管,以备核查!此副本之上,清楚载明入库时,贡品完好无损!

签押者,是我与王公公两人的亲笔。李公公所呈记录,明显是事后篡改,构陷栽赃!”

林嬷嬷目光绝望地看向脸色铁青的皇后。

皇后的手藏在宽大的凤袍袖中,指甲早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血痕。

她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精心布置的杀局,竟被沈清霜当众撕得粉碎,还反手将了她一军!

沈清霜目光沉静,对着皇后躬身一福。

“娘娘,如今真相已明。

此乃尚宫局内,林嬷嬷因嫉生恨,勾结看守,盗取御药房秘墨,蓄意毁坏贡品金丝云锦。

其行径之卑劣,不仅想要置臣于死地,更是存心破坏皇后娘娘千秋庆典,动摇宫闱安宁。”

皇后的胸口剧烈起伏,看着瘫软如泥的林嬷嬷,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化为决绝。

“好!好一个胆大包天的老刁奴!林氏!你侍奉宫中多年,竟敢如此狼心狗肺,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其心可诛!”

“将这老货拖下去!杖责三十!革去一切职司,打入贱役司,永生永世为奴,不得宽赦!”

林嬷嬷被粗暴地拖起,她挣扎着,发出凄厉绝望的嘶吼:“沈清霜!你不得好死!赵明玥!你过河拆桥!你们...啊!”

惨叫声被堵住,迅速消失在墙外。

处置完林嬷嬷,皇后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回沈清霜身上。

“沈尚宫,林氏虽罪大恶极,但是...”

“贡品被毁,金丝云锦蒙污,这是不争的事实!本宫的千秋庆典因此蒙尘,更是不吉之兆!

你身为庆典主理,纵有小人作祟,但看管不力,督察不严之责,也是难辞其咎!

若因揪出元凶便对主理之失轻轻放过,日后人人效仿,推诿塞责,这后宫法度,岂非形同虚设?”

芳苓闻言大急,刚欲开口求情,却被沈清霜一个眼神制止。

皇后看着沈清霜那依旧平静无波的脸,心中恨意更炽。

“为儆效尤,亦为彰显宫规之重!本宫罚你,即日起,卸去尚宫局一应职司,前往西苑冷宫,洒扫庭除,静心思过!直至千秋庆典结束!

你可有异议?”

西苑冷宫!

那是比贱役司好不了多少的去处!

皇后的千秋庆典已经全然安排妥当,这时候将主理人罚去扫冷宫,这不仅是羞辱,更是彻底剥夺她的功劳,将她踩入泥泞!

“娘娘!此事......”芳苓再也忍不住,噗通跪倒。

“嗯?”皇后一个冰冷的眼风扫过去,芳苓后面的话顿时被冻住。

“臣沈清霜,领皇后娘娘责罚。”

没有一句辩解,更没有哀求。

这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皇后感到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

皇后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凤辇起驾,带着一腔无处发泄的怒火,快速离开了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