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霜没理会他的哭嚎,目光转向孙德海。
“孙公公,广储司点验入库,封签编号乃是关键凭据。此等错漏,若非及时发现,他日若有差池,这混淆不清的话,该当如何追查?这责任,又该谁来担?”
孙德海冷汗涔涔,连连躬身:“是奴才管教不严!奴才定重重责罚这蠢材!尚宫明察秋毫,奴才...奴才感激不尽!”
他心中又惊又怒,这沈清霜的眼睛也太毒了!
沈清霜不再多言,示意芳苓在册页上将编号更正,并在此条记录旁用朱笔标注:“入库时编号错录为‘丙寅三七’,实为‘丙寅七三’,已更正。监收人:沈清霜。掌库:孙德海。”
孙德海看着那鲜红的朱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在册页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指印。
等到锁库完成后。
孙德海取出一把黄铜钥匙,插入锁孔。
沈清霜则从袖中取出另一把形制稍异的钥匙,两把钥匙同时插入。
铜锁这才牢牢锁死。
回到尚宫局,案头等待她的依旧是堆积如山的卷宗。
沈清霜摒退旁人,只留芳苓伺候笔墨。
刚提起笔,芳苓将一个揉得极小的蜡丸塞进她手心,“是顾大人让人传来的消息。”
沈清霜指尖用力,捏碎蜡丸,里面是一张更小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潦草到几乎难以辨认的字迹:
“库房梁柱怕是要生白蚁,尤其东墙方向,须得盯紧些。另,看库的太监张毅,手不干净。”
梁柱生白蚁?方才库房那漏雨的地方确实是东墙梁柱!白蚁最喜潮湿腐朽的木头...
还有张毅?那不正是方才点验时,抱错了锦缎编号的小太监吗!
顾砚之...他的人,果然无处不在。
这警告来得及时,只提供信息,不直接插手,将判断和应对的空间完全留给了她。
沈清霜不动声色地将纸条烧了个干净。
......
三日后,皇后千秋庆典近在眼前,整个宫廷都绷紧了弦。
尚宫局内,沈清霜案头堆积的文书山终于矮下去一截。
“尚宫,各司的物料清点回执都收齐了,库房那边也二次核验过,金丝云锦单独封存,加了两道锁。”
芳苓端上一碗温热的汤药,“您脸色不好,先用了药歇歇吧?”
沈清霜端起药碗,苦涩的药气冲入鼻腔,她正要饮下,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纷沓的脚步声,
“皇后娘娘驾临尚宫局!”
药碗搁回案上,褐色的药汁溅出几滴。
沈清霜霍然起身,心头警铃大作。
皇后赵明玥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盛装而来。
她身着正红色百鸟朝凤宫装,金线织就的凤凰在行走间流光溢彩。
林嬷嬷紧紧跟在皇后身侧,看向沈清霜的时候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臣沈清霜,恭迎皇后娘娘凤驾。”沈清霜带着局内众人跪下行礼。
“起来吧。”
“庆典在即,本宫心系大典礼服,那匹江南新贡的金丝云锦,乃重中之重。沈尚宫,随本宫去库房看看。”
“是。”沈清霜心头那根弦绷得更紧。
心血来潮?在这节骨眼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移步库房。
皇后径直走向最深处一个单独隔出的区域,那里设有一个精巧的紫檀木立柜。
“打开。”皇后淡淡道。
看守太监不敢怠慢,连忙掏出钥匙。
柜门开启的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过去。
柜内,一匹锦缎被素净的白色棉布小心包裹着,只露出一角。那露出的部分,在库房昏暗的光线下,亦难掩其华光。
金线为底,织入云霞般的彩丝,流光溢彩,贵气逼人。
这正是江南织造局耗尽心力,今岁方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