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程越川的观感经历过一个复杂的变化过程，他的个人情感很?少有起?伏，对人的喜恶一直以?来都是围绕尤恩冉而展开，而程越川作?为其中的一名异类，不排在喜和恶的任何一列，甚至连中间地带也?不属于?。

然而此刻，程越川说完这一席透着挑衅的话，他便一朝回到解放前，重新回到恶的方列。

刚说完，程越川松弛地敞了敞腿，朝他背后微昂下巴：“她来了。”

肖现没有顺由他的示意往后看，他看着程越川，程越川看着尤恩冉由巷口一步步走近。

尤恩冉路过他们后面那桌，麻溜地自带一只塑料凳过来。

餐桌的四个边一边靠墙，只给她余下一个边，她把服务员上菜的缺口留到程越川那边，凳子挨着肖现放，抄着口袋落座。

肖现眼角下低，看着她望着对面说话：“好端端请他喝酒干嘛？”

程越川抬手招呼一声，大妈来拿他点好的单子。

“这不是看你准备要搬了，好心?给他做个交接。”

有一瞬间的词穷，至少在他重新望过来前，她是脑子卡顿的。

“看出来我要搬啊。”四目相对，尤恩冉缓缓而笑，“确实是要搬。”

她在避重就轻。

大妈送来两瓶啤酒、一瓶橘子汽水和两个透明塑料杯，程越川接过她递来的开瓶器，先给汽水开了，搁到尤恩冉跟前，再开啤酒。

他开完一瓶，尤恩冉就站起?身，上手往他近处放，他开完下一瓶，她握住瓶身，又往肖现面前放。

低眼的一刹，肖现微抬着眼，和她眼神交错。互相都很?平静，惹得尤恩冉差点忍不住想要表扬一下他。

“房子看好了吗？”程越川没用塑料杯，冲肖现抬抬手，直接对瓶喝上一口。

尤恩冉：“嗯。”

肖现回应他的邀请，他怎么喝，他也?怎么喝。

程越川：“周边哪个小区？”

尤恩冉：“景和家园。”

程越川点了两道下酒菜，都是凉菜，上得快，大妈摆上桌，他拆着筷子问尤恩冉：“他说他不饿，你呢，要吃点什么吗？”

“要啊。”没有两个人看他吃的道理，趁大妈还在，尤恩冉扭头和她说，“婶子，加两份辣炒花螺和椒盐小黄鱼，谢谢。”

轻车熟路地点单，明显不是第一次来。两人都不是第一次。肖现不太看得懂尤恩冉对程越川的刻意迎合，像是在顺着他，哄着他，保住一种态势上的平衡。

“这家的小黄鱼炸得像豆腐块一样酥脆，来都来了，一起?吃点。”尤恩冉随即又看着他，说。

“嗯。”肖现顺着她，哄着她，“陪你吃点。”

语气和目光都展现得格外温良。

尤恩冉歪头打?量他，她觉得这人窥见点她的真心?，仿佛就跟服用极速起?效的镇定剂似的，情绪稳定得都不像他。

程越川嘴里嚼着海蜇丝，瞅着他俩咽了下去。

“来，接着喝。”他举起?瓶子，“鱿鱼搬走以?后，我也?要开始忙了，她的事我顾不上，你是她现任男朋友，你多费心?。”

尤恩冉左眼皮痉挛性?地一跳。

“这就是你的交接？”肖现说。

程越川喝着酒，递去一个无关痛痒的注视。

肖现淡淡点评：“也?不过如此。”

程越川扯唇笑了。

他的笑，散发?出隐忍之?下顿觉不值的荒谬感。尤恩冉头皮一刺，转瞬间又倏地感觉到释然。如果他们之?间共同?维持的平和即将?要被打?破，那也?只是时候到了，不必为此怅然。

肖现感知到她快速紧张了一下后又快速放松，她和程越川之?间微妙的关系终于?还是令他生出些许烦躁。

“我要是立场够充分，哪还有你的事？”程越川嘴角仍残留一丝笑意，眼底却是凉意习习。

悬顶之?剑落下。

玻璃纸挑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