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哆哆嗦嗦道:“小姐,奴婢惹您生气了,都是奴婢的错儿,您饶奴婢这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

张玉衡知道,他是怕如今这差事也留不住,才会这样怕,于是道:“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不惯睡觉时身边儿有人。”

连翘把脸抬起来,泫然欲泣,一双凤眼好似含了说不尽的缱绻柔情,让张玉衡看了,也难免有瞬间的恍惚,这小太监,或许真和含英说的一样,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管事儿太监。

张玉衡心念一转,拢着锦被躺下,眼睛看着仍跪地不起的小太监,淡淡道:“你从前伺候的……是男人?”

连翘揣摩着主子的脸色,看出他这会儿一点儿也不困了,还想和自个儿聊几句深闺风月事,很乖觉地凑过去,软软道:“您慧眼。打清宫完了,奴婢流落民间,迫于生计,做了不少说来怕污您尊耳的腌臢事……小姐,求您别嫌弃奴婢。”

张玉衡当然不会一点儿底儿都不知道就将人留在身边儿,这个名唤连翘的小太监,和许多流落民间的宦官一样,在高门深宅辗转,只是不知是哪一位,教他把那事儿当成了下意识的习惯,也不好问。小太监怕他“嫌弃”,哪儿至于。

“那你,伺没伺候过有孕在身的女人?”

连翘小心翼翼道:“ 奴婢尚未有这福分。”

张玉衡和小太监不着边际地说了会儿话,又睡着了,也慢慢儿习惯黑夜睡觉,炕下有人守着。

不得不说,连翘不愧是打宫里出来的,伺候人的本事可谓一绝,有他在,含英可以高枕无忧,张玉衡也觉得便宜不少,不用说话,只一个眼神,小太监就知道如何伺候,他也因此常将连翘带在身边儿,左右连翘不过是个太监,招惹不了什么是非。

如此一旬之后,“乐不思蜀”的“刘禅”终于从槐树县打道回府。

李北寒先去军政署他老子的办公室点了个卯,又马不停蹄回了帅府,去二妈妈房中“请安”,一进门儿,见二妈妈正在书案后看账本儿,过去就将手抚上他的肚子,殷切问:“怀了吗?”

张玉衡:“……”

李北寒话说出口,才看见书案下边儿,还跪着个瑟瑟发抖的小白脸儿。

他想都没想,抬脚就踹,横眉竖目道:“哪儿来的小白脸儿?二妈妈,您也学会养姘头了?还养到家里来了?!”

张玉衡:“……”

连翘前些天夜里才让新主子张玉衡踹倒,今儿又让李北寒当胸一脚,踹在心口,这力道和张玉衡的力道可不一样,李北寒少年练武,身在行伍,又穿着军靴,在愤怒之下,这一下儿几乎把连翘踹的翻白眼儿晕厥过去。

张玉衡斥道:“说什么混账话!你这是打哪学来的坏毛病,不分青红皂白就和人动手,谁这样儿教你的?我看你本事没见长,架子倒越来越大,和不讲道理的土匪座山雕有什么两样?……连翘是我身边儿新来伺候的小厮,正与我揉腿,你看也不看,上来就踹,难道没错?还不和人赔不是?”

李北寒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问:“真的?”

张玉衡拧着眉毛,把账本儿放下,不悦道:“混账!”

他这一番斥责,很有几分高高在上的“二夫人”劲儿,正玩儿“当庭教子”这一出,要教导李北寒为人处事的规矩。可李北寒心里想的却是二妈妈在床上拢着两条腿不停发抖的模样,再看看他这会儿正气凛然、义正词严,生出几分说不出的感觉。

二妈妈一贯如此,不管人后如何纵情享乐、放荡不堪,人前总是拿出高高在上的态度,好似天底下的道理都在他那儿,也不知道捏着咂儿给他“喂奶”的时候,觉不觉得自个儿有两副面孔。

连翘何等乖觉,见状不顾疼痛,埋头在地上狠狠磕了几下儿,期期艾艾道:“都是奴婢不好,冲撞了小爷,该连翘和小爷赔不是。小姐,小爷来找您想必有正事要谈,奴婢去小厨房看看您的银耳羹好了没有。”

他说完,头也没敢抬,爬起来就倒着走了出去。

李北寒冷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