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设身处地地想,柳殊嫁进东宫,初为人妇,是会紧张,这是人之常情但柳殊不是才进东宫,他也自认为做到了最好。

这个梦境的假设没有存在的可能。

思及虚空师兄的话,闻初尧没有搭话,也没有拒绝。

他凝视了会儿,见柳殊的脸色有几分不明显的苍白,默然片刻,忽地起身走至桌案边,倒了杯水递到了她的跟前。

这个动作,更像是太子殿下的求和信号。

柳殊斟酌了片刻,接下了那杯水,轻轻抿了几口。

长时间的沉默蔓延,最终,闻初尧只是颇为复杂地望了她一眼,淡淡道:“孤有自己的打算。”

意识到这句话后面所代表的意思,柳殊有几分惊诧地抬眼瞧去。

闻初尧这么说,那就是真的想过要……

对柳家出手。

她忽地有些无言,张了张嘴,不知从何开口。

即便是两人已经互通心意的当下,他也依然有这样的想法吗?!

那另一个自己告诉她的那些话,梦境里的那些事,是不是也依旧会发生呢?

或许……是她先前太过理想化,以为能改变结局。

如此这般,是否也是在告诫她……

她依然会死。

闻初尧凝视着柳殊娇美的眉眼,低声唤她,“妘妘。”

柳殊不由得心头一紧,睫毛微颤,等了片刻才慢慢抬头。

如今接连几次,每每被闻初尧喊她的小名,心底便会不自然地滋生出一股淡淡的心慌。

男人已经起身穿好了衣裳,面色冷淡地扭头便要走,见塌上的人视线投注,如往常般弯了弯唇角。

嗓音亦是如平日一致,但细听之下,却多了几分喑哑,一个字一个字地印在了她的心头。

“别让孤为难。”

柳殊抿了抿唇,微微别开目光,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闻初尧的语气似乎也淡了几分,“听话,待在孤身边。”

“别为难孤。”

柳殊的唇角紧抿着,那些因由太子殿下特殊对待的安心,在这一刻被骤然抽去了大半。

但她也只是垂下眉眼,乖顺地应了句,“好。”

她没有立场。

皇家的宠爱从来不是长久无限的,是她……痴心妄想了。

直至闻初尧走出殿外,柳殊才好似卸掉了全身的力气,收回目光。

……

天色将暗,天边唯余一抹淡淡的胭脂色,层层竹叶被风一拂,更显出几分夏日傍晚的幽碧来。

书房。

暗卫静静候在一侧,大气不敢出,“禀告殿下,太子妃已经喝完药了。”

闻初尧搁下了朱批的笔,扫了他一眼,“整碗都喝完了?”见暗卫依言点头,脸色稍霁,“这么说,倒是听话了一回。”

但转瞬想到柳殊可能是因为他这次做得太过而乖乖按剂量喝药,神情又有几分微妙的不虞起来,“一天天的,她心思倒是多。”

暗卫听到这儿,干脆把头垂得更低了点儿,降低存在感。

过了几息,有些犹豫道:“但…殿下,太子妃像是知道您派人盯着她了。”

“喝完药,这次…连药渣都干净地处理掉了。”

“嗯。”闻初尧倒是并不意外,甚至也没纠结,得到了答案,心情颇好地让人退下了。

如今,他倒是大都愿意纡尊降贵去讨柳殊的欢心,但这两回,却都是热脸贴冷屁股的待遇。

尤其经过上午那一遭,他下午再去,她只会戳得他肺管子疼。

仿佛知晓他不爱听什么,就专挑那些话明里暗里地说,但偏偏面上柔和得很,软软地冲他笑。

之前有这股苗头的时候,他尚且还能忍下去,但现在,柳殊实际上拒不配合的态度,实在令他也不由得生出几分焦躁。

他亲手打造的簪子已经快做好了,他也最多……等到今年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