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岳千峰再开口的时候,岳青方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地一抬眼,不想,竟和前头的人撞上了目光。宋蘅神色冷峻,像是瞧着他有一小阵子了。那眼神很是平静,好似能将旁人给看透一样。

没等岳青应声,他便收回了目光:“什么也没有。”

这一趟下山,来回去了有半个多月长。门派里的杂务琐事,一向来是大师兄去打理的。这会儿刚回来,原该先把积累的事情给办了,却看天色还未全暗下来,那人便由后院的小门出来。四顾无他人之后,他就往深山里快步走去。

半个时辰不到,人就到了院子。这地方跟他离开的那天没什么二样,水缸里的水是满的,边上堆着的柴也是新的。他轻轻地一推开门,里头家徒四壁,倒是没缺了什么。他走了走几步,却停在那门帘后头,迟迟都没去掀开它。

倏地,由里头传出了声:“为何不进来?”

“沙沙”声响了响,便看岳青缓缓揭开帘子。他看了一圈,房里头到处都晾着画,尽是些山山水水,看着磅礴大气。那个男人坐在榻上,他跟前的矮案上摊开着纸,旁边还搁着一壶酒。

人在檐下,也亏得连玦有这等修为和心性,这都三年了,还没彻底疯魔。

岳青望着那男人,即便是深入窘境,连玦还是一副不羁的样子,便不是悠然自得,也没曾真乱了方寸。岳青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炕边,他的眼睛从连玦身上移到了案上的画。是一只蝶。

那蝶儿是素色的,本来没什么出奇之处,可翅尾却缀了点艳红。瞧着,竟有些妖冶。

“别碰。”岳青一顿。就看男人抬也不抬眼地又说了句:“小心,别把它碰脏了。”

岳青收回了心神,他把手收回袖子里,轻点了一点头。半晌,就说了一句:“我去烧些水来。”

连玦隔三日就要沐浴一回。岳青为他擦净了身子,接着就将浊水提出去倒在外头。他回到屋里,连玦坐在一张椅上,身上只披了件松垮的袍子,正在闭目养神。

岳青沉默地走到男人的身后。火光下,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柄玉梳,另一只手,执起了那及腰长的头发。

他虽是个粗人,做起这些细致的活儿,却比谁都还有耐心。他用那柄玉梳,一缕一缕地抚顺那一头青丝,素来内敛硬朗的脸庞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温柔。

“事情办好了?”一句话打破了寂静。

岳青梳着头发的手一顿,好一阵子,才说道:“办妥了。”

连玦道:“你这一去一回,倒也费了好些时日。”没等岳青说些无关紧要的,就直接问:“现如今,外头又是什么光景?”

岳青敛着眉目,他此行匆忙,还生了不少事端,路上亦没怎么逗留。然而,他却也知道这般应付连兄,恐惹得眼前人不快,便只得说了一说杭州市井,絮絮地讲了讲,没想竟也有一番好聊的。连玦一点声都没有,直当他偶然提到了街上的胡人,剑眉一蹙:“胡人?”

由前朝起,边疆开通了以后,哪里都可见到外邦人的影子。那些胡人到中原来经商,也有不少娶了汉人做妻子,生下来的后代,有些长得同汉人无异,分都分不出来。

岳青也没察觉男人的脸色,他应了一声,接着说:“是很不少,街上哪里都有。其他人都见怪不怪了。”

话讲到这儿,岳青的脸上,逐渐敛去那浅淡的笑意。静了有片刻,便听他说了句:“我不能带你下山。”总算,是将这句话说出口了。

屋里头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