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如青竹般挺拔的人, 此时却被狐裘轻易压弯了?腰。
病入膏肓并不是一句玩笑话。当时,他的五脏六腑无一是完好的。几乎每天,几乎每时, 时鹤书都会呕血。
就?像现?在这?样。
大口大口的黑血夹杂着内脏碎片, 染红了?皓齿薄唇,也带走了?他的生机与活力。
黏腻, 猩红, 疼痛与黑暗。
这?是时鹤书最后的记忆。
死亡很痛苦,重病很痛苦,重病而?亡更痛苦。
若是有的选, 没?有人想死, 更没?有人想重病而?亡,时鹤书也不想。
他想活下去。
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他想活下去,活过这?个冬天。
可是,他真的有的选吗。
……
或许, 是有的吧。
“……”
指尖蜷起?,揪住了?散开的衣袍。
烟灰色的眸颤动,红润的薄唇抿起?, 时鹤书注视着景云,想说些什么, 却又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九千岁,属下的真心日月可鉴。”
景云伸手,轻轻捧住了?时鹤书的脸。他微微俯首,将自己的额头抵上了?时鹤书的额头:“您若不信,属下可以将心挖出来给您看。”
依旧是温柔的语气,低哑的声音,说出的话却带着几丝意?味不明?的疯狂。
“你……”
纤长的眼睫颤动着,烟灰色的眸笼罩在水光之下,时鹤书抬手,握住了?景云的腕:“不必了?。”
胸膛随着呼吸而?起?伏,微微散开的领口暴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肉,两颗粉樱在白衣下若隐若现?,似是佳肴上点缀的碎花,格外诱人。
秀色可餐在此时成为了?实质,但景云却并未被这?些勾走视线。他只?注视着时鹤书的眼,似要?透过那双眼,看到躯壳下藏起?的灵魂。
“本督……”
羽睫微垂,双唇轻抿,落在景云腕上的手也微微收紧。时鹤书低低道:“……知道了?。”
“九千岁。”
指尖轻抚过柔软的脸颊。景云低声道:“属下是一厢情愿,属下清楚,属下不奢望九千岁的回应。”
“属下此生唯有一愿,那便是九千岁好好的。”
微垂的眼睫轻轻掀起?,时鹤书再度看向?了?景云。
“属下只?希望九千岁幸福,九千岁快乐,九千岁爱自己。”
烟灰色的眸清浅,如一汪春水,倒映着身前格外认真的人。而?随着心声被一字一句吐露出来,时鹤书好似透过景云看到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令他厌恶至极的人。
“时清,你活着的意?义,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朕。”
“只?要?九千岁幸福,属下便幸福。九千岁快乐,属下便快乐。但纵使九千岁不爱自己,属下也爱您。”
“朕放在嘴边忍了?十余年没?吃到,难道对你还不够好吗。”
“属下会永远爱您。”
“你是朕的。”
……不一样。
他们是不一样的。
时鹤书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他们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不一样。
可……
随着景云的话音落下,长久的沉默在室内蔓延。
时鹤书闭了?闭眼,轻声打碎了?这?一切:“本督累了?。”
他并未给予景云任何回应,而?是兀的开口。
“你走吧。”
“……”
薄唇紧紧抿起?,景云注视着时鹤书,并未强留,也并未说什么令时鹤书更为疲惫的话。
他只?是垂首,低低应了?一声:“是。”
……
室内的第二道呼吸很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