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许执留意不让醉倒的人摔落座,等?到客栈侧门,和车夫一道把?人扶下?车,送进房内,交给书童照料。

正?要回去自己的房间?,掌柜急步过来,一张脸堆绉地笑起,说要给他换个好地,原先那间?屋简陋得很,还不收银子?。

在京城这富贵地待得久了,做的又是八方来客的生意,掌柜懂的道理可比别人多。

保不准这些落榻他客栈的学子?们以后发达起来,念旧照顾生意,那可比一二两银子?贵重得多。

许执却笑着礼拒,道是习惯了。

进了房,将门关上。

他所住的这间?屋内设清简,还有杂声,多是大堂传来,仍在议论朝时的状元游街。

许执将袖里藏的紫丁香拿出。

小半日过去,已经蔫巴好些。

放到案上赋文?书堆旁,他先是摘下?巾帽,然后解腰间?的单挞尾革带,微仰起下?颚,松颈间?扭结,将身?上的礼服脱了下?来。

衣裳是从国子?监领取,要归还回去。

他仔细折叠好,放在一边。

又取过竹箱上搭放的灰袍穿上,整理好袍袖衣襟后,走去外间?,寻小二要了一只小白瓷酒瓶,洗净后装了半瓶子?水。

回房,推开窗,坐到桌案前,将丁香放入瓶里斜插着。

明媚的春光洒落在淡紫柔嫩的花瓣上,逐渐复有生机。

许执看?得分明,那时她将这枝花抛掷而下?时,是给他的。

将花移到案角,他撑手抵额,望了一会儿墙边靠立的那柄桐油伞,待暖风吹散午宴残剩的酒意,缓出一口气,才将赋文?翻开昨夜做记的那页,埋首续读起来。

不知不觉间?,天?光暗下?。

*

卫陵回到破空苑时,天?已黑透。

晌午那顿饭后,目送曦珠和妹妹乘车离去,他与洛平又一道去找姚崇宪。

寒食将近,每年到这个时候,皇帝都会举办马球赛。

此番休沐,不当为了休息,得要提前预练,免得到时比赛输了。

寻了十几?人,直在近城郊的一处草场玩到日头偏西,云霞漫天?,又去酒肆吃喝一顿后,才各自分别回家。

满身?凉下?来的潮腻汗水,解了外袍,随手挂到木施上,松着领口,阿墨唤人送来温水。

沐浴过后,换上崭新的、熏过香的白色里衣。

将人都屏退出去,坐到翘头案前。

疏窗大开,墨蓝的半空之上明月高?悬,星子?闪烁,映落院墙边那棵百年的梨花树。如?雪堆覆的花枝,夜风缓吹,零落洒下?一阵花雨。

他不禁想到那支花。

他知道,她是扔给许执的。

今天?一整日球场上的奔驰击球,挥汗如?雨,也没?能消解心里的那点不安。

尽管清楚她对许执不再?有更?多的感情。

卫陵闭眸缓了片刻,目光移转案前,将烛挑地更?亮些,沉静下?来,压袖磨墨,回想今日与洛平父亲谈及到的火.枪机关细处,继续伏案修改画图。

微晃的光亮里,夜色沉落,案上慢摞起一叠精绘的军器图纸。

*

柳枝抽出嫩黄的穗芽,盎然韶光里,京城进入四月。

厚重冬衣被脱下?,各色春裳被穿上。

一个风暄日丽的日子?,趁着天?气盛暖,蓉娘将箱笼里堆放了一个冬日的衣裳都拿了出来。

纵使?姑娘因在孝期,不能穿这些色艳的衣裳,但也得晒晒去尘,免得陈旧生味了。

此时内室桌上、床上、椅上,到处摆放着衣裙。

青坠看?晃了眼,表姑娘自进公府,一直穿的都是霜白荼白这般的素裙,就连裙上的花纹都淡的瞧不清。

她还从未见表姑娘穿过稍艳的衣。

映入眼帘的,怕不下?百余件衣裙,颜色多地好似没?有重复,布料全都是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