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经次间?时,春生脚步微顿,偏过头看他,嘴上却?说着:“青禾姐姐,这是……”
青禾咳了声:“是来替女郎抄书?的。”
春生便?舒了口气,眉眼一弯:“那便?好?。”
珠帘分开又落下。春生进了内室后,声音虽有些模糊,但依旧能听个?差不离。
他似是有说不完的话,哪怕萧窈只是偶尔答一两句,依旧喋喋不休。
她竟喜欢这样的人。
崔循凝神?静气,将这篇佛经在心?中?默背一遍,起伏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继续誊写。
中?途侍女送了茶水来,崔循也不曾停歇。
还是珠帘再度被人分开,身着青绿衣裙的女郎现身时,他才终于放下手中?的笔。
“这时节的菱角味道清甜,若是月夜泛舟……”春生轻快的声音在萧窈驻足于书?案前时戛然而止,神?色萎靡,像是因缺水而蔫吧的藤蔓,“县主不去了吗?”
萧窈听出他刻意流露的失落,哭笑不得?道:“既答应了你?,自然要去。”
春生这才心?满意足,有意无意看了崔循一眼。
萧窈垂眼打量书?案上的花笺:“你?的字很?好?。”
她虽对做学?问没什么兴趣,但这手字是打小随着阿姐练的,像模像样,也能一眼看出旁人的深浅。
崔循低低道了声谢。
萧窈瞥了眼一旁未动的茶水,随口道:“若今日写不完,明日再来就是。”
崔循却?道:“今日应当能誊写完。”
他已然看明白,萧窈不是那等会?有意刁难的人,名贵的雪莲说给就给,又岂会?计较这等细枝末节?
只是他既想早些拿到药材,也不愿再踏足此处,自然还是今日完成才好?。
萧窈便?不再多言,只道:“随你?。”
那抹青绿衣摆在眼前一晃,人已经离开了,走的干净利落。
春生紧随其后,不知说了句什么,竟引得?萧窈笑了起来。
声音清脆,如珠玉琳琅。
崔循垂眼看着花笺上写错的一笔,沉默片刻,另取了张新的。
风月事(二) 更何况,萧窈眷恋过的人……
日暮西?垂, 碎金似的余晖斜斜照过窗牖,在丝绢屏风上映出清俊的身影。
自抄经伊始,崔循便?一直是这般模样。
跽坐得端端正?正?, 眼眸低垂,神情专注,执笔抄经的手几乎未曾停歇过。
六安看?在眼中, 只觉自己的手腕仿佛都隐隐酸疼。
今晨, 自家女郎也是坐于?此处抄经。
只是她生来喜动不喜静,是个沉不下心、坐不住的性?子,纵是抄经也难心无旁骛。一时要茶点, 一时又想着过几日约贺娘子出门游玩, 与青禾讨论该穿什么衣裳才好。
到最后, 也没能完整抄完一页经书, 便?撂了笔。
六安搭在小臂上的手轻点几下, 看?了眼昏黄的日光, 上前道:“天色渐晚, 郎君若不然还?是放放,明日再来。”
他揣度着崔循的心思, 又特?地?提醒道:“至于?那雪莲,郎君今日便?可带走。”
萧窈出门后,便?吩咐人去库房取了雪莲, 只说, “既是为着治病救人, 赶早不赶晚,早些给他就是。”
她行事全凭心情,看?崔循顺眼,也只当行善积德了。
六安原以为话说到这份上, 崔循总该应下。哪知他托着手腕道了声谢,却又道:“只消半个时辰,便?能将这卷经书抄完。”
“郎君实在勤勉。”六安不甚诚恳地?夸了句,似笑非笑道,“又或者,郎君这般急切,是不愿再踏足此处?”
崔循提笔的手一顿,薄唇微抿,并未反驳。
六安冷笑,“不识好歹”四个字到了舌尖,看?着青年清瘦而苍白的面容,又觉有?些刻薄,到底还?是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