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循停住脚步,看向她。
萧窈没什么底气,对上崔循的目光后又错开视线,低头看着地面,小声道:“我今晨有些烦心事,冲撞了少卿,多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她实在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来回反复的喜怒都写在脸上。
崔循莫名有些想叹气,但还是客气而疏离道:“无妨。”
重光帝此番召他来祈年殿,是为治书御史呈上来的一封奏疏。
奏疏上言及,当下世家子弟间风气不正,成日t?耽于玩乐、不务正业,宜着人整肃太学,不致学宫空设。
重光帝将奏疏给了崔循:“言辞虽犀利了些,但朕看着,这想法却是难能可贵。”
崔循看过,倒也没避讳:“实是如此。”
“只不过整肃太学说起来容易,若要真着手去做,怕是困难重重。须得延请当世名师大儒坐镇,更要整肃规矩约束那些世家子弟……”重光帝打量着崔循的反应,徐徐道,“崔卿可愿自告奋勇?”
此事不但难办,更要紧的是得罪人。
重光帝思来想去,最后也只能叫崔循来问,恐他推辞,便道:“若此事能成,今后每年察举推选的名额,也可酌情划分给太学些许。”
这样的条件,可以说是极有分量了。
崔循衡量片刻,躬身道:“圣上有命,臣自当尽心竭力。”
重光帝道:“再有,谢三郎天资聪颖、博学广闻,又师从松月居士,此事叫他从旁协助,想来能为你分担些许。”
崔循垂首应下。
“那便去吧。”
重光帝靠着凭几喘了口气,犹豫着是否要宣太医来看看,再抬眼时,却发现崔循竟还站在那里,似是有话要说。
这很稀奇。
因崔循并不是那种游移不定的性子,无论问他什么,总是对答如流,重光帝就没见过他如现在这般明显在犹豫的时候。
重光帝疑惑:“崔卿是还有什么事要回禀?不必有顾忌,直言就是。”
“圣上应当已经知晓,王闵横死之事。”
“自然。”
王家昨日那样大张旗鼓地押了许多人回府,闹得鸡飞狗跳,转头还告到了重光帝这里,要追究城中禁军渎职之罪。
重光帝没应,但还是耐心安抚了王家,说是等找到行凶之人再细论。
崔王两家本就是多年的交情,早年崔循的一位姑母嫁到了王家,也算是姻亲。
如今崔循提及此事,重光帝还以为是为王家说项,只道:“王家自己揽过此事,连廷尉都插不进手,究竟如何处置,还是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议吧。”
崔循应了声“是”,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书案一角的小碗上。
青玉小碗,其中还余了些未曾饮尽的酪浆,有切得细碎的朹梅、果脯,是女郎们喜欢的热饮。
一见便知是谁留下的。
他自己先提起王闵之事,最后却又什么都没再说,行礼告退了。
第007章 第 7 章
萧窈来时匆忙而狼狈,离开时,无需开口,已经有内侍撑了伞将她一路送回去。
而朝晖殿这边,也得了葛荣来传的旨意。
萧窈拂袖离去时,钟媪就知道今日之事办砸了。
但宫中人尽皆知,重光帝性情和善,行事手段绵软,钟媪揣度着应当不至于大动肝火,兴许是罚几个月俸禄以示惩戒。
及至听了传话,脸色青了又白,灰败得厉害。
她在宫中熬了这么些年资历,如今却彻底被扫了颜面,若是传出去,今后自己的话还有多少人肯听,可就说不准了。
“葛常侍,今日之事实是我做得不妥,但初衷也是为了公主好……”钟媪没了往日的游刃有余,攥了阿竺的手,将她拉到面前来,“我只是令人责打青禾,是她,是她办事不力,才伤了公主玉体!”
阿竺原就吓得心神不宁,钟媪又抓得极重,修剪得宜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