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逝中,宁染不自觉地抿了抿唇,眉头微蹙,表情始终不好。她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只是这步棋不管怎么下,好像都是死的,捻着棋子的两指又碰了下桌面,在她还未理清头绪时,却突然有人自作主张,捻着一颗白子,落在了叫她有些意外的地方。

五指修长,只是轻轻一放,却是和她截然不同的路数。他这步棋倒也不能说起死回生,可也算是走活了,宁染惊诧之余也有些微愣,微微抬眸,视线从骨节分明的手指渐渐到了那人的脸上。

阳光透过窗户,光影斑驳,落在年岁悠久的罗汉榻上,扫过那盘未有胜负的棋局。宁染还是刚才那副样子,指头捏着棋子,光着脚,斜斜的倚靠,松松挽着的头发,落了几缕在颊边,也有几缕,没进了未扣好的领子里,是有些随意的,可放在她身上,一切,好像就那么刚好。

她仰头瞧着,这个角度看过去,睫毛实在是长,眼睫末端沾着细微的光,扑闪间,那双眸子也被染成了醉人的琥珀色。四目交汇,仅仅是几秒的工夫,厉骋的心跳突然就有些快,快到没了章法,漏了半拍。

可宁瑞之的客人众多,比起厉骋对宁染的印象,大概,宁染是不记得他这号人的。所以对于这个陌生的人,就算厉骋帮她解了局,也不见得宁染会有多感谢他,起码抬头的那一瞬,宁染眼底蓄着警惕、戒备,甚至还有微微的恼火。

观棋不语本就是下棋的规矩,厉骋倒好,不仅坏了规矩,还插上一脚,确实是有些喧宾夺主、本末倒置了。

她并未说些什么,不过厉骋却从宁染眼里读出了厌恶的意思,看的出来,她不喜欢这样贸贸然的接近,甚至是排斥的。

手心微湿,莫名的,竟然有些紧张,窗外树梢轻轻晃动,有风,却不知道从何而来,厉骋在那细微的沙沙声中很克制地收回了视线,他是打算道歉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轻笑,跟着厉骋摸了一把棋子,有黑有白,递到了宁染眼前,问她。

“这盘棋,还继续吗?”

绣榻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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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盘棋,还继续吗?”

大概是从来没人和她讲过这样大言不惭的话,宁染很有意思地看了厉骋一眼,眼底是薄薄的笑意,应该,是在笑他的不自量力。

手指拨弄了两下棋子,细微的声响,她的指甲,无意识的也碰到了厉骋的掌心,男人眼皮微跳,有种抑制不住的酥麻,丝丝缕缕漾开,缠绕在心尖。

厉骋并未催促什么,他背光而站,周身是细碎的光影,勾勒着深邃的五官,高挺的鼻梁,这是个棱角分明到过分英俊的男人,可这人给宁染的感觉却不算太好,英气过于逼人,带着侵略,很是桀骜不驯,并不像爷爷描述的那样,是个品行不错的斯文人。

宁染在厉骋的注视中捻起了一颗白子,即便他刚才走活了一步,也不见得白子有多大的赢面,他让她选,她却还是选了不利的一方。

男人含笑不语,意料之中,所以落坐时,他也很不客气地杀了她一子,说不清这一步他是想给个下马威,还是,想让宁染对他记忆更深刻一些。

偏厅里又恢复了前一刻的安静,不急不缓的落子声中,这场对弈似乎并不激烈,起码在厉骋看来,宁染的走法有些太过平和,平和到他甚至忍不住怀疑,她是真的想继续这盘棋,还是单纯不想让他赢的太早,一直这么无所谓的拖着。

黑子落在边缘,白子紧随其后,死死堵着去路,可同时也暴露了自己的短处,该是厉骋走了,他却迟迟未动,目光停在棋盘,不过……看的却是宁染搭在一旁的手,十指纤纤,被朦胧的光影照得好似璞玉一般,还有,她手边压着的那本书,精装版的《绣榻野史》。

光看名字,摆在檀木榻上的这本书倒有些应景,只是里头的内容……厉骋的眼神突然有些玩味,是不可思议,像她这样被娇养在家里的女孩,怎么会看这种香艳的淫书。

他有意放了一子给她,有私心,有试探,宁染却没接,她模样还是随意的,至始至终,像是没在意过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