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厉骋打招呼,几句客套的场面话后,很有些主人派头的,邀他到后头坐坐。

厉骋站着没动,眼角微微上挑,别有深意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宁家老三和老七的关系,他是有所耳闻的,都是穿一条裤子的货色,所以刚才那一唱一和,不是做戏是什么?

表情微敛,厉骋并没有要搭理那人的意思,他又朝宁染迈了一步,在众人面前,对她道了句:“我想给宁老上柱香。”

宁老三尴尬地僵在了当场,厉骋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当即叫他有些下不来台,厉家这位不光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也是间接告诉他,他来,给的是宁家的面子,撑的是宁染的腰。

可他这么维护,宁染却没什么表示,甚至至始至终,都没看厉骋一眼。她只是默默点了根香,在厉骋祭拜的时候,递到了他手上。

侧身的角度让人只看得到她递香的模样,而厉骋看到的,是她冒着血珠微微颤抖的手指。

只一个动作,厉骋却想起了那次的棋局。

“这盘棋,还继续吗?”

“这盘棋,还继续吗?”

老狐狸养出来的女孩,就算是养在家里,就算是人畜无害,可也还是只小狐狸。

那天厉骋去的不巧,过去时宁老午睡还没起,管事的领他在偏厅等,叫他有些意外的是,宁染竟然也在。

他和宁瑞之的这个孙女打过几次照面,厉骋对她的印象说不上深,顶多是觉得,这女孩有些孤僻,不爱说话,也不怎么搭理人。

不过这也能理解,当年她父母那场车祸,宁染也在车上,或许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夫妻俩拼了命保住了这个女儿,漫天大火烧起来时,这女孩是眼睁睁看着父母被烧死的。

至于宁老,丧子后大病了一场,身体痊愈后,出于疼惜,出于愧疚,对这个孙女的教养很是上心,更亲力亲为。听说宁染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应急创伤障碍,因为这个,宁老一直都把她养在家里,老师们也都是请回家来教课。

宁瑞之杀伐决断了大半辈子,在这个孙女的事情上,却处处小心,甚至,保护的有些过分,她很少出门,更很少和人来往,久而久之,性子也养的有些冷。

所以提起宁染,外头那些人总会嗤之以鼻,说宁瑞之太过溺爱,把那丫头养的眼高于顶,目无尊长。

然而这些话他们也只敢在背后嚼嚼舌根,真见了面,不管是尊的长的,都得恭恭敬敬叫她一声“宁小姐”。

宁染应该是没想到这个时间点会有人来这里,又或者,这本就是她经常待的地方,很少会有人打扰,所以,她也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檀木雕花的罗汉榻上,她斜斜靠着,一身月白色的芙蓉暗纹旗袍,绸缎贴身,线条流畅凸凹有致。金丝盘扣一粒一粒,盘旋往上,却没到立领那儿,只在锁骨处堪堪扣着,露着纤柔的脖颈,白皙的肌肤。

管事的领着厉骋坐下,奉完茶离开后,不大不小的偏厅里,只剩下了他和宁染。

她对他的到来并没什么微词和疑惑,可也没有什么礼貌的表示,至始至终,宁染只是淡淡扫了厉骋一眼,跟着视线便回到了面前的棋盘上。不过依照她的性格,应该是不习惯和人共处一室的,未穿鞋袜的双腿,原本还闲闲垂在榻边,然而在厉骋到了后,不自在地朝后缩了几回。

小小的动作,厉骋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那身旗袍下的她,明明举手投足冷艳的像个画中人,可刚才那一下,倒有些女孩子的可爱。

手边那杯茶还有些烫,袅袅茶香浮了上来,到了鼻端,到了眼前,厉骋轻轻碰着茶盖,那香味似乎又浓了一些,是淡淡的甘甜。他在热气中垂下了眼,端着茶凑到唇边时,却并未喝,忍不住,又看了宁染一眼。

罗汉榻上的那个女孩,确实是对他有些视若无睹,半点心思都没分给他,全铺在了那盘棋上。热气徐徐掠过眼前,叫人看不清厉骋面上的神情,茶杯放下,手指却未离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杯口边沿,不紧不慢地摩挲了几下。

有些说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