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百种情绪,一时如何分清,她只凭着本能,恨恨看着眼前这个拦住自己的人,银针往前一分,一字一句:“松手!”
倔强的眼里藏满泪光。
又一滴泪砸下。
燕归当下便僵住了,暴戾神色忽然变得无措,他抬手想擦那眼泪,伸到半空又蜷起手指,背手回身。
从来都是欢欢喜喜的人儿,便是近来多有摩擦,吵架拌嘴时有,可又何时像而今,横眉竖目,仿佛瞧着仇人般看他。
一双眼冷得让人心底生寒。
“燕归。”
她闭眼咽下满心不甘:“你一定要我恨你,你才甘心么。”
羊角灯被方才铜币划破,江风卷着雨丝灌进来,灯火明明灭灭。
他借着火光端详着她,许久未应。
只听得风吹雨沙沙,他竟是笑了:“恨又何妨。”
燕归一把扯开衣襟,露出暗红的针口,笑声低哑:“你擅医,针上若淬了毒,只怕你已离我而去,猗猗,你太过心慈手软,到底还是害了你自己。”
他步步往前,银针刺破他颈间皮肤,血流了下来,他仿若不知痛:“你该恨的不是我。”
远方惊雷炸响。
从前连她“怕他”都不许的人,竟已不顾她恨他,也要执意如此。
也是,那般狠戾自私的人,这番话,如何能威胁到他呢。
殷晴望着燕归映在雪白闪电中的脸,那上面交织着她最熟悉的温情与最害怕的疯狂。
她想要后退,却已无退路,船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像极了她绷到极致的心弦。
不恕,不恕。
自手染双亲之血那刻起,他的罪孽早无可恕,多添一条又何妨。
第0125章 (一百二十四)独他一人(不知道算不算强制
燕归固执地不肯放手,任由银针刺入骨血,鲜血淋漓。
眼见血珠混着雨水滚落衣襟,殷晴只觉可怖,她的手颤颤巍巍,已是握不住针:“你当真是疯了么?”
何止疯了。
燕归不以为然,眼底藏满愠怒,眉目尽是不甘:“若非我想在你面前稍当个好人,她助你逃我,早该死了千百回!你总说我逼你,你既然知晓我是什么样的人,招惹了我,再想逃,何尝不是在逼我?”
情蛊发作,形如剜骨之痛,他勾动红线的每分每秒,都承受着这份疼痛,至而今,面上却有些木然了,只是笑着,一股腥热涌上喉头,嘴角慢慢溢出一丝鲜血。
声音却越发轻了,快要被风吹散去了:“猗猗,若非我心有你,你岂能伤我至此。”
视野忽然朦胧,他有些瞧不清她,初以为是雨水遮目,抬手想拭去,却一阵目眩,看她的影子也在晃动,想是这些日子周旋于昆仑中人,加之情蛊伤身,又受了东方夜一掌,撑到而今,已是极限。
灵台混沌,他咬紧舌尖,曲指连点穴道,想借疼痛令自己清明一分。
他不想昏去,他若不醒,她那般想逃他,岂不是如意了。
可他真不甘心……
缘何不能留下。
“燕归?”见他身形恍荡,殷晴不由得上前一步。
便是再恨他挟她不放,可听得那句“若非我心有你”,看他伶仃孤立,身影萧疏的模样。
殷晴心底莫名地发涩,那感觉怅然若失,就如儿时昆仑晴夏,阳光正好,兄长在岸边练剑,她在昆仑山涧里头玩水,有一尾极漂亮的红鳞小鱼摇曳着游过她的指尖,她想要去抓住它,可它却顺着水流飘荡游远,只剩小池塘上尚留着一圈一圈涟漪。
可她坚信她是怨恨他的如此我行我素,全不顾她感受。
为何还是会心疼呢。
她心旌摇曳不已,眼角泅开水汽,个中滋味,杂陈于心,实在难言。
趁着殷晴怔愣出神的功夫,燕归往前踉跄一步,逞着不知哪来的一股劲,扣住她手腕反剪身后,再紧紧地拥抱住她,两人皆是淋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