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笑声响起。

“瞅你个怂包样,当球的总统,当联合国秘书长,管他丫的总统。”

知青们听了,笑得前仰后合。

“您还知道联合国,秘书长呢。”

许蔓蔓泪花都笑出来了。

破天荒的敬称对方。

就是在这时,王喜春又长又凄厉的怒骂从沟底下响起“你妈才是婊子!你妈偷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个!”

挨骂的人明显愣了一阵,才光火。

“我操,死里教训这孙子!”

春耕第三天,修渠才刚开始,“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大大标语挂上的头一天,知青队伍里便发生了恶性斗殴事件。

相争为斗,相击为殴。

在被打得头破血流的王喜春大喊“你妈才是婊子”之前,整件事应该被定义为单方面的打人事件才对。

几名男知青在王喜春身上射门,踢足球。

享受午后休闲时光。

他一直没反抗,面带微笑,露出低三下四,不入流的坚强。

直到他反抗,有一段打人者们才知道的前奏曲。

“他妹子就是个有名的婊子,七老八十的老东西也下得去嘴,一碗米吃不出两种人,哥哥妹妹没一个体面人。”

“我想起来了,那女的叫什么来着。”

“王昭芸啊。”

“名字还挺像样,老东西滴滴答答的不利索,能把婊子弄舒服吗?”

“婊子在意这个那还叫婊子么,别说老东西的东西,做哥哥的东西说不定她都”

王喜春那一串话,就是在这时喷出来的。

“你妈才是婊子!你妈偷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个!”

030|30/潘老师

王喜春吼出那句话,同时爬起来,顶个血脑袋偷袭对方。铆足劲冲出去一扑,结果被对方一把扽回去,摔在沟里直打滚。

英雄般的起手。

狗屎似的落幕。

没有奇迹发生,瘟鸡还是瘟鸡,不堪一击。

王喜春不是一无所获,起码获得了男知青们足球射门加时赛。

一个吐血的人躺在沟渠里,瞳孔有些涣散。田头的老汉们吓坏了,喊着不能这样打人,喊着梁队长呢快找梁队长,跳沟的跳沟,拉架的拉架,喊人的喊人,四散开来。

帮忙刷大锅的吴丰义听见,直线往这边冲。

梁唯诚越过他,跑在前头,眉头紧皱。

杜蘅对于打斗,甚至死人可以做到漠不关心。

只要见惯一个个比猫盖屎还敷衍的浅坟,谁都可以变得和她一样麻木而寡情。偏偏王喜春仰面躺着,油腻刘海分散开,此时此刻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她的老师。

男人穿着登样的西装,推高玳瑁眼镜边,笑着告诉她:眉眉儿,当你掌握真理,你就是正确的一方。

他是她见过最斯文儒雅,最钟灵毓秀的人。

博学,谦逊。

宜古宜今。

他不该活在现实,应该和《石头记》的北静王融在一起,形容秀美,性情谦和,真好秀丽人物,该去和贾宝玉惺惺相惜。

杜蘅反应过来时,不知道怎么挤开人群,站在最前头。

离这双眼睛很近。

梁唯诚抱起王喜春,其实他不该抱他,内伤的人经不起一点碰触,但他心急,关心则乱,他对王喜春的特别照顾毫不遮掩。只要梁唯诚在,王喜春也会像个影子一样跟着他。

他们此时像一对真正的亲兄弟。

杜蘅垂下眼睫,看梁唯诚红了眼圈。

“他妈……才是婊子,呵呵。”

王喜春笑了,只对梁唯诚笑。

他的口角破开,血往外冒,破败地笑,无所谓把伤口裂大。

还是那股不入流的坚强。

杜蘅看见王喜春右手小拇指指骨有个诡异的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