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还能背孔孟之道。
背了,就能信眼下之态并非长久。
蛮人无德,定有事败的一日。
起初,她是坚信不疑,后来……不背,她便活不下去了。
好在,后来她果然就被卫二郎给救了。
卫二郎手下的兵卒是夜里救了她们出来的,她身上趴着的蛮兵被一刀捅穿,血滋在她身上,是热的。
房云卿一下就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拿起蛮兵背上的刀,跟着那些人往外走。
她那双手曾经只拿过笔,后来什么恶心东西都碰过。
那一日,她刚用自己的双手给两个被折磨死的姑娘合上眼睛。
其中一个才十三,小名叫若若,若若每天都喊着疼,每天都一身的伤,每天都哭着找阿娘,那日她终于不疼了,她大概见到她阿娘了。
她也用那双手趁乱砍了那个杀死了若若的蛮兵一刀。
砍上去刀拔不下来,她跌跌撞撞往外跑。
那群救了她们的兵衣着杂乱,只是臂上头上都绑着布条,他们从最不堪的地方救了她们,看也不肯看一眼,只护着她们走。
不过是走了一夜,那一路上,她们四十个人又死了两个。
是自尽的。
她那时想,为何要死呢?总有活路在前面。
原是她错了。
60. 甘瓜 “你们可知我在此做什么?”……
传闻汝水乃是曾经女娲造人之地。
想来孔孟没有给她活路, 黄土江河,总能赐她埋骨。
“二叔,您不该接我回来。”
自被卖那日起, 房云卿常想起自己在北疆逃出生天后的日子, 灰头土脸的兵卒落魄如乞丐, 给她们的吃的用的从来干干净净, 还将草鞋让给她们,凶悍的婶娘们粗鄙不识字, 却教她们洗衣、生火,也给她们上药,女子营中是不许哭的,身子稍好些就要洗衣、喂马、牧羊……忙完了可以去坐着听兵卒们开会、学字, 无论贵贱,也无人探问一个人曾经过些什么。
女营泥房连面白墙都没有,上面却写了四个大字:
“为己为人。”
她初时以为是互帮互助之意, 后来才知道, 是“为了自己去做个人”的意思。
告诉她这此事的姑娘姓越,穿着素朴, 脸上有伤, 也难掩容色秀美,身姿窈窕,她管着她们上下,被人们称作“越管事”。
“有个女子入营之后哭这自己有愧爷娘, 几度寻死,拉着旁人也想死了,卫二郎就写了这四个字,营里也不许哭了。”
说完, 越管事看了看她的手,问她:“可会写字?”
“会的,颜体、柳体、簪花……”
精通数种字体的房云卿被安排去抄写名单。
不用多好的字,只要记下活着的人,死了的人。
一天她抄了一千多名字,抄的手疼,第二日名单就被撕了。
一场恶战,那一千多人只剩六百了。
后来房云卿就学会一页少写几个名字。
只希望能有一页不会被撕去。
那群人打仗也并不是占了一个地方就占下的,而是常有转移,一度从云州到了麟州。
在麟州,房云卿见到了传说中的卫二郎,明明一看就是女子,旁人都称她卫二郎。
卫二郎刚受过极重的伤,面色惨白,穿着一件狼皮裘,一双眼睛看向远方的时候还是像狼似的。
“都说有个房文书字写得好,你是从庆州来的?庆州的羊杂碎实在鲜美,放些葱碎最好。”
房云卿不敢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她是刺史侄女,谁会让她吃羊杂碎?
可卫二郎说起来的时候,房云卿却觉得自己真吃了一碗羊杂碎,放了葱,极鲜美。
这样与卫二郎交谈,房云卿也只有过这一次,再后来风云翻滚,时事变动,她在北疆当文书的第二年夏天,卫二郎护驾有功,被封为定远公,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