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可还满意?”
“裴大人的回礼,本官必将铭记终身。”
裴元俭短促一笑,将黑漆弓朝薛殷一扔,声音冷沉微深:“萧大人年老,到底力不从心。”
“寇之丞。本官会奏请,你明日从旁协助。”
“至于谢世子,荆州田务还未结束,便不必为此劳心了。”
裴元俭说完,径直驾马朝雨幕深处奔去,薛殷薛揆立即踩镫上马追上,一时长街陡然空荡下来。
萧长善看着裴元俭离去背影,眼眸微微眯起,裴元俭此人果如传言般心机深沉且手段厉如雷霆,往日他竟小瞧了他。
再者,他竟猜不出他用寇之丞的用意。
萧长善半白眉头拧起,看向捂着伤口呼痛的寇之丞,难不成,他与……
寇之丞立刻解释:“相公不知,今日朝堂之上,我三人各自参他一本,他竟当场向陛下奏请由我三人主理私盐之案,何等狂悖。”
言语之间不乏怒气冲冲与愤恨。
萧长善微微放下疑虑。
“裴元俭什么意思?年老?他难道是要强逼相公告老还乡不成?”杨毂低声道,似自问自答,眉心皱褶。
萧长善脸色猝然一变。
作者有话说:
西汉路温舒《尚德缓刑书》
管子《权修》
部分参考郭正中《宋代私盐律述略》
前出塞九首·其六唐·杜甫
38、加重
◎将欲取之◎
通陵县内也落了一场暴雨,淅淅沥沥夜半仍无休止,湖中河水暴涨,渐渐漫过台阶,等到停时,俨然已与凝夏院阁楼低微处齐平。
从阁楼高处望去,碧波微漾,棱棱波纹如细嵌其中,反倒映出一湖盈盈如镜。
清晨湿气寒重,踩在地上仿佛都能觉出那一抹凉意直瘆体内,绥喜跺了跺脚,掀开帘子走进内室。
姜回躺在榻上,身前摆着一方金丝檀木小圆桌,温着浓香擂茶,茶盘里放了些酥蜜饼,松子板栗片还有些核桃之类的点心。
“公主,奴婢方才出去,见许多人来来往往,问了方知,似乎是县令夫人病情加重,全城的大夫都被请了过来,一夜未归呢。”绥喜将擂茶倒入梅子青刻花盖碗,轻轻拨了拨浮沫,递给姜回。
“这,杨花梦当真有如此厉害?”绥喜迟疑,似想到什么,面色陡的一变,微微苍白。
“遭了,雨霖铃还留在春锦院,若是被大夫看出其中关窍,此事恐会牵连绛真成衣坊。”
毕竟,绛云纱雨霖铃都是许东亲自献上去的。
“不会。”姜回抬眸看了绥喜一眼,喝了一口擂茶,有些甜了,蹙了蹙眉,将之搁置一旁。
又添了些茶汤,这才慢慢喝着。“杨花梦点燃之后,便如水落河中,了无痕迹。绝不会被人发觉端倪。”
“况且,就算被发现又如何?”姜回微微一顿,眼睛在日光下宛如秋水般澄澈,光华流转。
“杨花梦并无毒。只不过能让人做一场似假幻真的梦而已。”
姜回声音淡淡,“但有一点,身有暗疾者不可用,用了之后,体内蛰伏的疾病会在几日后一朝爆发,痛苦难抑。”
绥喜眼中纠结,她方才偷偷去瞧了一眼,张夫人躺在榻上,口中不住呼痛,乌发皆湿,很是虚弱。
“怎么?觉得她无辜?”姜回将空碗放下,很平静的语调,点漆眼眸却比昨日雷雨夜墨色更深。
姜回注视着绥喜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了不忍、同情和一丝微不可查的怀疑。
对自己的怀疑。
皇庄之人与她们有仇、有怨,哪怕火烧皇庄,也仍是被逼无奈的自保之举,后来,是因为张喆文不是个好官,私开赌坊、贿赂官员,罔顾百姓。
可张夫人不同。她并没有做过坏事,所以绥喜会觉得,她无辜可怜,她不应该被牵扯其中。
绥喜虽经过多年磋磨,心中仍良知未泯,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