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疑且不?论,贪嗔痴三字,他父亲应是?占了个十成十,若非母亲临终前逼他答应了自己不?许自戕,或许连那?三百年?,他爹在人世间也是?留不?住的。
沈忆寒想,娘自然是?因为深爱爹爹,才会在临终前要他答应自己,好好活着,却不?想反而因此叫爹爹多受了三百年?的折磨,临到离世时?,形销骨立,几乎不?成人形。
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所以沈忆寒安葬父亲之时?,并不?如何觉得悲伤,只对情爱两字,模糊的产生了些微妙的敬而远之的心思?。
或许……也并非情爱,沈忆寒只是?觉得,爱恨嗔痴之中,任何一样太过浓烈,其实?都不?是?好事。
大约正因如此,他的天资分明并不?比母亲差,悟性亦十分拔群,沈老宗主听了外孙儿的琴音,却总是?摇头蹙眉不?语。
“你小小年?纪,正是?最该心思?纯粹,好体悟曲中真韵的时?候,为何偏偏不?肯全情投入,总是?有所保留?”
这毛病由来已久,一直是?沈忆寒修习音律一途上最大的障碍,可惜时?至今日,沈老宗主已仙逝多年?,他也仍未改掉。
沈忆寒觉得自己应当永远都不?会如父亲那?般。
做人还是?随便些好,恬淡些好,自私些好。
执念太深,终会误己。
思?及此处,却恍然一愣,忽而福至心灵,暗自失笑:“如此看来,我?如今会对阿燃生了杂念……或许正是?为此,我?不?愿他如那?梦境中一般受苦,这岂非正是?一样的执念?由执念则生痴,由痴则生爱,其实?……我?也远不?必为这心思?觉得愧疚,只要我?不?曾由痴生嗔、生贪,不?因此坏了他的修行,那?又怎么了?”
“更何况人心向好,阿燃这样好的人,我?便真喜欢他……那?也是?人之常情,对一个人心生爱意,这又有何错处?”
这么一想,忽觉豁然开朗,原来这两日的诸般惶惑、惭愧、内疚,其实?都不?过是?他的庸人自扰罢了。
沈忆寒一下子心中舒畅了起来,抬眸望着云燃笑道:“那?好,我?先回知客峰去见过师伯,等和他报过平安后?,再到你那?里去,过两日咱们再去你掌门?师兄的青霄峰上,与?诸派同道,共商贺家之事。”
云燃看了他倏然明朗的眉眼,虽不?知他为何好像心情忽然变好,却不?自觉的也跟着沈忆寒稍稍舒展了眉间神色,颔首道:“好。”
“哦,对了。”沈忆寒忽想起一事,“蛊虫之事,我?或许已找到了解法,暂先回去验证,若能行得通,再跟你说。”
云燃顿了顿,半晌才道:“……嗯。”
沈忆寒御鸾鸳回了知客峰,云燃目送他离去,两人就此分别。
沈忆寒到了客舍,先去见了师伯陆奉侠,谁知还没说话,一进?了门?便撞见陆奉侠满目冷色坐在上首,堂下跪了个人,垂首不?语,众小辈弟子们则整整齐齐分列一旁,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跪在地上的那?个,正是?常歌笑。
沈忆寒见状,已经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果然燕子徐见师尊回来了,虽不?敢当着太师伯的面传音,却仍是?努力朝他使?了个眼色。
沈忆寒看懂了徒儿的眼色,但偏偏装作没看懂,瞅了地上跪着的常歌笑一眼,道:“陆师伯,怎的叫师弟跪在此处?这是?怎么了?”
陆奉侠面罩寒霜,冷声道:“怎么了?宗主不?妨问问他,昨日我?分明三令五申,昆吾山中传承现世,只怕多有是?非,不?许他们任何人离开知客峰,他倒好,身为长辈,不?知以身作则也就罢了,竟还弄了个障眼法,悄悄溜出去,还要挟子徐、承青他们替他撒谎遮掩!”
沈忆寒摸摸鼻子,轻咳一声,道:“师伯罚的对,的确是?不?像样子,是?该狠罚。”
常歌笑闻言,抬眸看他一眼,眼神里满满是?对他师兄居然见死不?救的不?可置信和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