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炽没出息地充血了。他红着脸把手插进裤兜,努力把眼睛从姑娘身上挪到舞台边缘的阴影里,那里有一支完整的乐队在现场演出。

耿京川就在那里。

他坐在一张高脚凳上,怀里抱着他平时用的教学琴,一把样子低调的黑色电吉他,正在给现场的表演伴奏。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冷炽几乎听不出来这是耿京川的琴声。他用了平时很少碰的哇音效果器,把音色变得骚气又撩人,摇来晃去的高音好像演奏俗歌的萨克斯。

冷炽有点胸闷。

为了生计,他自己也没少画倒胃口的东西,但这是耿京川,容不下一丝浑浊的耿京川。

然而在这片浊浪里,他又显得太过较真。键盘手摇头晃脑,贝斯手心不在焉,鼓手也打得绵软无力,一看就是在讨生活。只有耿京川,专注得近乎肃穆。

他低头看着琴弦,脸笼罩在阴影里,一缕微光打在他额角,勾出刀劈斧削般的线条。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喧哗的观众和火辣的姑娘倏然消失,黑暗中只剩下冷炽和耿京川遥遥相对。流动的灯光偶尔打在耿京川身上,亮得晃眼。

冷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被这白光刺得眼睛发酸。

即使这种艳俗的曲子,耿京川也没弹错一个音,没回避任何需要制造气氛的时刻。这又让冷炽觉得,这真的是耿京川,这果然是耿京川。

他抹了抹眼睛,一滴眼泪溢出来,被他用力揉散。

冷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离开演艺吧,好像没等到演出结束。压轴的空中飞人还没上场,他已经没了兴趣。

他拎着一瓶啤酒,坐在马路牙子上发呆。

再过一会儿,酒醉的行人就多了,红红绿绿的街灯下,人们的眼睛和未来一样迷茫。有些人和他一样,仿佛忘了来处,也找不到去处,就在路上徘徊。

冷炽一口一口地喝完啤酒,站起来,用脚踢着玻璃瓶玩。他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那是他一直不愿意明白的东西。

“干嘛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个熟悉的声音。五十块钱一瓶的啤酒似乎真的有点东西,他有种淡淡的上头感,以为自己遇到幻听。

见他没有理会,那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是叫他的名字:

“冷炽,你怎么在这儿?”

“哥……”

耿京川身上烟味很重,冷炽觉得那是一种浊气,演艺吧里面充满这种气息,让人胸闷。

“吃饭了吗?”

“没有。”

“走。”耿京川把琴包背起来,搂着他的肩,“这附近有家火锅……”

冷炽气不打一处来,用力甩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