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这下是全错过了。

事实上,要是虞临真全占据了这些钱粮的话,他们于艳羡之余,倒不至于心生微妙。

偏偏虞临在统计过余粮数目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着人发放禀给衣物,同时公告招工事宜。

多亏卫范二人多年来卖力敛财,攒下的成衣竟恰好够每位县民一身,还余下大量麻布。

在他们难以置信的注视下,这位好散财救急、侠气干云的长官,可算是没昏头到将麻布也一概发放出去。

而是在稍作考虑后,命人连那些簇新光艳的绫罗绸缎一起,先收回库房。

既收到库房里,他们便仍有机会分得一份。

如此心忖的他们自不知道,虞临已开始为县民的冬衣做准备了。

一名青壮兵卒每月的口粮约为四斛谷,分配到作为军属的老弱妇孺身上时,自是更少一些。

至多不过两斛,有时甚至只堪堪到一斛。

即便每夜被饿得烧心,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肚子病态地肿得老大,他们也不敢多吃一口属于明天的豆饭。

然而等明天真的到来,那还不够填满浅浅一口陶缸底的余粮,也不见得能在恶如狼虎的吏人或贼匪下保住就连他们自己,都极可能被抓去服那九死一生的劳役了。

要遇上粮产锐减、粮价飙升的荒年,最早饿死的,自也是最为人弱力微、省无可省的老幼。

眼下虞临不但爽快地将得来的粮食分出,也不曾忘记给卫兵补上久欠的粮饷,又让临时加班的小吏得了双倍米禄。

唯有县衙的掾属们往日里最该受新长官拉拢的他们,眼下虽也得了双倍俸禄的许诺,然却需身寄虎吻、侍于这廷君身畔,苦苦理那尘封多时的千端万绪。

在亲眼见过那一锅锅煮得分外浓稠的甘豆羹后,他们面上不显,背后却在唉声叹气。

这廷君着实妇人之仁,有暴殄天物之嫌,他们想。

给予值得收用的妇人倒也罢了,可那些个老弱,不过空费粮食的贱命一条:既无法力田,又不能壮伍,还易染疫病,留多了又有何用?

还将那些自卖其身、如今一无所有的佃户奴隶给放了自由身!

况且,需要他们做活,直接发征役便是了,又何必同他们那般客气,还许诺吃食与银钱为酬?

便有自以为是的人上前劝道:“廷君慷慨心放,乐善好施,虽古之贤士亦难及也!然县府仓庾空虚,时日已久,贫羸者于力田无益,亦无操戈护城之能,何必做甘豆羹?”

彼时正沉浸在思绪中的虞临,虽被这人出声打断,并未面露不悦之意。

对于属于自己的部下,正模仿着荀令君仪容状态的他,还是愿意宽容以待的。

为何要是甘豆羹?

虞临稍回想了一番对方适才说了什么,随口回道:“因其味美。”

是他那天走上那布满烟火气息的小镇集市时,亲手购买、亲口尝过的第一道小吃。

味厚醇甘且饱腹,软烂而好克化。

这时的人牙口太差,因而豆羹此物,可谓老少咸宜。

想到人们多是一口烂牙,虞临便感到有些头疼。

……等粮食资源充足一些,他就要将牙刷尽早推广开来。

豆羹的营养还是太单调了。

想到第一天夜里见过的那些面黄肌瘦的田民,虞临便觉得要想发展他心心念念的种田事业,改善蒸庶日常伙食条件,就显得尤其迫在眉睫。

要不是回收的牲畜并不算多、需要精打细算、留种作繁殖用的话,虞临还想过让他们营养更均衡一点。

听到虞临的话后,那名急切想讨新长官欢心的小吏目露茫然。

这是什么答案?

他迟疑片刻,到底是想出人头地的心占了上风。

在新廷君目光沉沉的凝视下,他硬着头皮,磕绊着继续说隐表忠心的话语:“甘豆羹的确味美,只是,只是……何必赐予卑民,养其不劳而获之恶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