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刚刚下楼,就有人踩着时间点给他打了视频。
时鹤生看到黑漆漆的一片,傅禹的声音从屏幕里传出来:“你看,要放烟花了。”
“是吗?”时鹤生看了一眼屏幕,找个地方坐下:“没开始吗?什么也看不到。”
“你听到唱诗班的声音了吗?”傅禹的声音中透着雀跃:“我在波托马克河上,刚刚路过了一个广场。”
“嗯……”时鹤生仔细听了听,意兴阑珊:“没有。”
“可能是太吵了,街上的人太多了。”傅禹低声道:“我受客户的邀请出来一起过新年,悄悄地给你看烟花,你等一下,还有几分钟。”
“好吧。”时鹤生笑了一下,“我等着。”
镜头依旧对着天空,时鹤生什么也瞧不见,他坐在椅子上,盯着屏幕。从背景音里他能分辨出傅禹说话的声音,带着笑,裹着异乡的风。
这是他第一次直观的感觉到,傅禹真的离他好远。他在时鹤生可能这辈子都碰不到的地方。
过了不知道多久,背景音变成一群人的狂欢,时鹤生吓了一跳,就看到屏幕里突然炸开的烟花。
红黄和金色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时鹤生听到傅禹重新和他说话。
他的声音在烟花的背景音中听得格外清晰,傅禹一字一句地说:“虽然晚了一些,但这是来自西半球的新年。希望我没有太迟。”
“不迟。”时鹤生轻声道:“什么时候都不迟。”
傅禹笑了一声,突然道:“还有,我也很想你。”
时鹤生顿时手忙脚乱,直接关掉了视频。
抬起脸,除了面前已经放凉的菜,还有他突然红透了的耳朵。
第二天一大早时鹤生就出门了,本来是不打算叫司机,要自己坐车过去的,但司机大叔一大早就过来了,按时按点上班。
他只好上了车,中途还去花店买了一束花带着。
等到了墓地,问清楚了地方,他才觉得花店推荐的花束带给小朋友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
看得出来最近过来的人很多。墓碑面前放了很多小男孩会喜欢的东西,篮球、唱片、游戏、还有和他一样中规中矩的花束。
时鹤生放下花,看着照片里的男孩,叹了口气,却好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本该有很多话要说,可是等他站在了这里,他才想起来,年轻人不爱听教育,也不会喜欢听老辈的经验。更何况他实在是不算什么长辈。
冬日的清晨冷风都裹着萧瑟,时鹤生看了看前面此起彼伏的空旷山野,说:“你看,冬天总会过去的,新年已经到来了。”
“我不会置啄你的选择。”时鹤生看着照片里的人,轻声说:“但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是吗?”
“如果有来生,希望你能好好过。”
回去的路上时鹤生一直没说话。
他沉默地闭着眼,脑海里清楚地浮现着一句话,是他刚刚没说完的,给自己的话:选择了活,就得好好活着。
在过往每一次他对父母失望、为他们收拾残局、放弃自己的规划的时候,他都想过死了一了百了。
但是从未付诸行动。
原因很简单,他怕死。
就像恐高的人从不站上高楼一样,他从未想过要和死神亲密接触。
他小心翼翼地苟活着,纵容着父母的恶劣吸血行径。混了一天又一天过去,连个交心的人都没有,好像就算曝尸荒野都没人发现。
但他还是想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就会有奇迹。
更何况,有人那么喜欢他,有人不舍得他死。
他要是死了,傅禹会很伤心的。
时鹤生一点儿也不想看到傅禹伤心,以前不想,现在更不想。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明明空空的,他竟然开始觉得自己离所谓的奇迹只有一丈之遥了。
时鹤生在国际机场外等着傅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