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地工作,我们像停走的钟。

他亲了下我的下巴,问我晚饭吃饱了没有。我说:“超级饱,还洗了碗,还下楼扔了垃圾,还散了步。”

张其稚笑了,他说:“超级棒。”

他会拉着我去洗澡,说自己在医院陪老爸谈国家大事。老爸挂着水,一激动又要抬手指点江山。

张其稚说:“他越老越烦。”

他脱了衣服,坐进浴缸,背贴着我的身体,闭起了眼睛。张其稚脸颊上的月亮攀在小山边上。他是很美很好的人,他是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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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出院那天,张其稚接他来了一趟家里。老爸剃短了头发,脸色不好。我只会看一个人身上的各种颜色,健康的,颓败的。

他在客厅里看我们的装潢。张其稚和他说:“陈以童画完的颜料管都堆在这个玻璃罐里,壮观吧。”

老爸点点头。他看到照片墙上,小时候的我和张其稚,张其稚有一年摔断腿,翘着腿在我后面做鬼脸。张其稚剃了很丑的发型,扯着老妈的袖子扁嘴流眼泪。张其稚和发小一起去游乐场坐飞椅。我永远在画室,在画室,在画室。

但每个我中间穿插着小小的张其稚。然后长大了的我们开始一起出现在照片中央。菲比给我们在“大人国漫游” 门口拍的合照。张其稚箍着我的脖子,把头搁在我的肩头。张其稚带我去远山露营过一次。我们在帐篷里自拍了一张。

那天夜里气温骤降,我缩在帐篷里再不肯出去。我们本来是想来看星星的。张其稚坐在帐篷里和我谈判。但我把头蒙在睡袋里,不听他说话。

他把我滚过来滚过去,实在无法,自己钻出去。我静静躺在帐篷里,有被扔下的恐惧。但过一会,张其稚拿着相机回来。他给我看他拍到的星星。

我记不得那些星星了。我记得帐篷里番石榴混杂青草叶的香气,那可不可能是银河的味道。

老爸看着露台上我们养的花草。老爸忽然转头和张其稚说:“我之前看到过一个说法,爱是动物性的,情是植物性的,永远在生长。”

张其稚嘲笑他又搞文绉绉那套。

老爸没笑,他指指张其稚,指指我,说:“永远在生长。”

这间窄小的公寓里,事事物物,永远在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