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其稚有时半夜才能结束拍摄,回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三四点。他打开家门,洗个澡出来,看到陈以童站在房门边看他。张其稚推着他进房间,陈以童房间墙壁投影还在放着什么宇宙纪录片。张其稚抱着他靠在墙上,说:“累死了。”
陈以童摸着他的头发。他们就那样静静抱靠着,张其稚呼一口气,说:“充电完毕。我去睡了。”
陈以童拽着他的手,好像想和他说什么。张其稚问:“要说什么?”
陈以童红了脸,他轻声说:“想张其稚。”
张其稚愣了下,笑说:“我也想你。但我最近会有点忙。不要等我去画室,也不要晚上熬夜等我,听明白了吗?”
陈以童看着他,没点头也没摇头。
和张其稚搭戏的演员是个老戏骨。老太太戏外非常冷,就坐着看台本,偶尔会过来找张其稚对词。但入戏之后,她可以马上切换成那个有点呆然又可爱的失智老太太的形象。张其稚为了演这部电影,蓄了一段时间的头发,留了一点点发尾。一开始他要表现为一个不太可靠的年轻街头流氓的形象。
他跟老太太相遇的时候,打坏了老太太的一盒鸡蛋。两个人站在街头大吵起来。老太太拽着他要赔偿,他钻进一辆小巴逃走了。老太太失神地站在街头,看着巴士的方向。
那场戏拍完,老太太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过一会过来和张其稚说:“你根本不知道怎么演流氓啊。”
张其稚愣了下,本能地想回:当然,我又不是个真流氓。老太太面色很冷,在他边上站一下,又踱到导演身边去看回放。第二天,第三天的戏份也是这样。老太太好像对他有诸多挑剔。张其稚甚至觉得,她肯定有在导演面前讲他小话。大概说他空长了张脸,其他真是一无是处之类的。
那天傍晚,陈以童给张其稚发讯息,一条语音,轻轻地叫一句:“张其稚..”
张其稚叹口气,望向坐在对角的那位老太太。老太太搭着毛毯在小憩,睡一会,起身说自己还有其他戏要赶,先走了。张其稚挺后悔接这部戏的,他又从未想过要当演员,何苦受这种职场暴力。
拍完晚间的独角戏,张其稚上车休息了会。他靠在位置上,呆想了片刻,发动车子开出去。车子滑过霓虹街道,张其稚几乎是凭本能把车往长岛开去。他在画室楼下停住的时候还有点恍惚,都这个点了,叶细细也快过来了,他干嘛要来找陈以童。
但张其稚还是上了楼。
他打开画室大门,差点碰倒门边的画架。张其稚吓了一跳。他四处搜看,陈以童一个人窝在某个角落里,盘腿无所谓地坐在水泥地面上,低头看着什么东西。张其稚突然起了玩心。他悄悄走过去,捂住了陈以童的眼睛,凑到他耳边悄声说:“猜猜我是谁?”
陈以童被忽然遮住眼睛,整个人吓得发起抖来,捂着头朝角落里钻。张其稚拍拍他说:“是我是我,对不起,你睁开眼睛看一下,陈以童,是我啦。”
陈以童还是不敢动,和一株长在墙边的菌类植物似的。张其稚靠到了他身上,蹭了蹭陈以童的手臂。过了会,陈以童才慢慢张开眼睛,看到张其稚靠在他身边几乎要睡着了。张其稚还没来得及卸妆,脸上抹了粉底,头发弄成了小流氓式的。陈以童伸手揽过张其稚抱在怀里,轻轻晃了晃。张其稚睁开眼睛,把脸埋进了陈以童的胸口,忽然说:“陈以童有人骂我。”
陈以童重复:“骂你?”
张其稚嚷嚷:“对啊,每天骂我,说我这不好,那不好。”
陈以童严肃地说:“骂人不可以。”
张其稚愣了下,扑哧一声笑出来,他说:“就是,骂人不可以。”
他回身搂住陈以童的脖子,问他:“你坐在这里干嘛?”
陈以童说:“调新的颜色。”
张其稚问:“你最近在画什么?”
陈以童说:“秘密。”
张其稚伸手弹了下陈以童的额头。他也脏兮兮地就那么坐在地上,和陈以童抱在一起,感觉心里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