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又碰见北辰,他问我,如今这样,过得算不算好。”
透过重重枝叶,她仰头窥见数隙星光。
“……冬藏,我如今,每天都过得很好。”
“只有一样,……太过想你。”
河上,孔明灯渐渐消失在了天际。小院之中,檐下悬挂的颗颗夜明珠却隐晦地投洒出柔光。
春花转了个身,更深地窝进大树的凹陷,把它当了个躺椅或是摇篮。
万物忽然归于沉寂,她眼皮有些打架,渐渐地便要阖上。
正是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道青光刺破长空,如电光疾射而至。
春花猛然睁大双眼,却来不及辨认,只看得清是一柄长剑。
那剑尖直指她身后的树干,春花大惊。无奈法术有限,应变不及,她索性伸开双臂,挡在剑尖与树干之间。
预期的疼痛并未到来,她缓缓睁开眼,只见眼前青芒如波流动,一柄熟悉的长剑悬空横在面前。
是青釭!
它不是应该存放在紫阙仙山么?
她颤抖着向青釭伸出手
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自她身后伸出,紧握住青釭剑柄。手腕上,分明戴着与她一模一样的青金丝线。
干涩而熟悉的嗓音响起:
“春花。”
“……”
微暖的呼吸吹拂她颈项:
“明日起,租子不必交了。”
夜风乍起,轩辕柏的枝叶沙沙作响。不知何时,树枝上四处绽开了粉黄的小花骨朵,如同一个个倒置的小金铃,舒展摇曳。
古树与新花的香气纠纠缠缠,铺满水岸。
春花僵在了原地。
练了百年的冷峻微笑全是废柴,她知道,此刻的自己,一点都不高贵冷艳。
秋怀夏愫,冬守春归,寒暑无侵,终不记年。
第148章 番外之窨者
他活着的时候,同僚们给他一个脍炙人口的绰号:“两全尚书”。
所有的年轻后生都渴望复制他的人生。
他年少家贫,由寡母抚养长大,却不改青云志向。二十多岁新婚便成了鳏夫,妻子富贵却病弱,留给他万贯家财。他苦读三年,一朝进京赴考,拔得头名状元。其后娶主考恩师之女,步步青云,最终官至礼部尚书。妻子温柔贤惠,生下一女,教养得当,出落得亭亭玉立。寡母一直独居家乡,年六十而故,他为朝务所绊,未能侍奉在侧,追悔悲痛乃至晕厥,皇帝下旨夸赞他孝义。
他在朝二十年,期间风云变幻,楼起楼塌,衹有他始终屹立不倒。人们说,他总能在纷乱的世态中选到那个最能两全无害的选项。
一切的终点,是在他四十六岁那年。
同窗好友因得罪上官,被诬下狱,满门发配边疆。待字闺中的女儿与好友之子自幼青梅竹马,原本两家有意结亲,因着此事,只得做罢。
他早察觉好友锋芒过露,便审时度势,为女儿订下了一门新的亲事,以示与老友划清界限。
女儿淡淡地应了,并未说什么。
妻子沉迷修佛,深居简出,夫妻已是甚少见面,更不提促膝相谈。
他在帽儿街养了个外室,颇为知情识趣,听了此事,对他大加恭维,说朝中这样多的臣子,无一个如他这般有先见之明,当机立断之智,不愧是“两全尚书”。
直到那一日,噩耗传来,好友之子在发配路上私逃,被官兵击杀,与他一同被杀的,还有自己的女儿。
原来女儿与好友之子早已私定终身,约定两人一同私奔。
女儿被乱刀刺死的时候,腹中已有成形的胎儿。
他悲痛若狂,冲入佛堂质问妻子,是否早已知道真相,为何不告诉他,为何女儿要瞒着他与人私奔。
如果女儿告诉他真相,他一定会想办法的,至少不会让女儿落得这样的下场。
妻子流着眼泪交给他一封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