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真人淡淡地笑了:

“观世镜中不过水月幻境,便是看到了什么,也不能当真的。”

陈葛默然了。

良久,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我什么都没看到。”

清晨,陈葛独自坐在静室之中,眼前是那坛即将送给长孙春花的贺礼,二十三年的女儿红。

他的指间,轻轻拨动着一个小瓷瓶。

他后来又偷偷潜入过垂云观,本想再看一看那观世镜,却终究没有勇气。

这小瓷瓶,是他自乐安真人的精舍中偷摸而来。他在黑市上找人验过,对凡人,是致命的毒药,似乎还有个花哨的名字,叫做“黄粱梦”。

门外,伙计已在催促:

“掌柜的,金明池那边快要开宴了,今儿个是东家的生辰,咱们可不能迟到!”

陈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启开了酒坛的盖子,将瓷瓶凑了过去。

昔有北山北,今余东海东。纳凉高树下。直坐落花中。

东海一战,北山穷奇被收入天衢圣君的锁灵囊中,只待七七四十九天,便会灰飞烟灭。但造化蹊跷,四十九日未满,天衢圣君携着锁灵囊,跌入了往生池中,投胎转世为凡人。

往生池的池水洗刷了锁灵囊的灵力,将穷奇受损的神魂冲入轮回,投了狐腹,生作一个恣意张狂的二五子。

北山穷奇,他枉担凶兽之名,竟困于小小凡躯,还将血海深仇之人视作至亲。

这一滴“黄粱梦”,他下,还是不下?

第九卷 雷镜台

第126章 月明如乍

大梦观前事,浮名悟此身。

财神春花凡间劫数已尽,尘缘已了,自该回返天庭。好几个小仙娥亲眼所见,她从回澜池里湿淋淋地爬出来的时候,哭得声嘶力竭,扼发捶心,久久难以止息。

不过,好歹是顺利应劫,道心无虞,才能重列仙班。被财帛星君接回宝蟠宫后,春花连着闭关七日,拒不见人。

福禄寿喜并月老、司命几个老神仙议论了很久,说从前也常有下凡历劫的神仙,过不去心里的坎。譬如织女想丈夫孩子,想了六十来年,丈夫孩子都作古了,还想他作甚?又譬如吕洞宾历情劫回天界后,哭着喊着要回凡间找媳妇儿,蹲在回澜池畔日日抹泪,可凡间才过了三年,媳妇儿就改嫁了。

所以说,时间一长,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春花历劫的本子是出自司命之手,他将胸脯拍得震天响,小春花那心态比灵霄宝殿的龙椅还稳,区区二十多年人世俗情,没有放不下的。

果然,到了第十天,春花出关了。

身为师长,赵不平训诲道:

“你这次下凡历劫,可有所悟?”

春花默然良久,道:

“徒儿悔悟了两件错事。”

“说来听听。”

“一是,不可操弄人心。人之情爱,有时浮浅,有时刻骨,但不论哪种,都不应被轻视践踏。徒儿从前以为情爱是无用无谓之物,搬弄机巧,还当助他人解脱情爱是修德福报,实在自以为是。此次历劫,徒儿不冤。”

“那第二呢?”

“二是,钱财非恶,但人心不足,便是徒儿自己,也未能幸免。成仙并非一劳永逸的青云进阶,需将初心时时取出自警,勤加拂拭,方能不忘。”

赵不平面露微笑,轻轻颔首。

“那你这次,可有所得?”

春花怔了怔:

“并无所得。”

“哦?”

赵不平深深看她一眼。

春花摸摸白猫孟极毛茸茸的后脑勺,慢吞吞一笑:

“若真说有什么所得,那就是……”

“徒儿今后,还是戒酒吧。”

对于财神春花回返天界这件事,天庭上下大小神仙们都是欢喜的。小仙娥们的新奇胭脂水粉又有了供应,老神仙们又有了牌友。天河里的莲蓬熟了,春花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