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屏着气,任他涂抹,竟不敢出声,只觉心跳如鼓。

待两只手涂完,才听见他闷闷地说:

“你没有错,是我错了。”

“……”春花十分想问他,错哪儿了。

还没问出口,便觉得耳畔一阵阴风吹过,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谈、谈、谈大人,好像来了……”

隔着栅栏,谈东樵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别怕,我在。”他声音里有安抚人心的力量,“鬼魂不能和人有肢体接触,更不能伤人。”

……说得轻巧。她这辈子可是头一次见鬼啊!

栅栏的阴影中,如黑泉般涌淌出一条涓流,盘桓而上,徐徐缭绕成一个人的形状,长发,灰袍,面容模糊。

春花哆哆嗦嗦地问了一声:“你……是谁?”

鬼魂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声,作了个深长的揖:

“春花老板,别来无恙。”

那声音,如同铁匠铺里的许多锋刃互相摩擦,细微而犀利。

春花身躯剧震:

“……祝般大师?”

“你的枕骨,怎会落在妖尊手上?当年的事,和妖尊有何关系?还有……你的儿子阿九……”

祝般的鬼魂掩着半面,悲声道:

“祝般醉心名利,遭人陷害,羞见故人!若那妖物只害了我一人,也是我自作孽不可活。可恨它害我祝家后裔无处容身,乃至香烟断绝!”

他泣了数声,倒头便拜:

“汴陵城中,谁人不想发达?谁人不拜财神?拜财神者,都是那妖物的信徒!只有你春花老板是可信之人。祝般只剩残魂半缕,愿将所知一切内情告知,若能教那妖物伏诛,灰飞烟灭又有何惧!

作者有话说:

新的一卷,汴陵的故事要在汴陵解决。

第85章 孤雏腐鼠

大约六、七年前,祝般在汴陵开起第三家营造行,已有行业巨擘之势,幼子聪明机灵,家业和顺,春风得意。

那时,汴陵商会的会长是梁远昌,寻仁瑞还是个掌管寻家不久的青年人,而长孙家除了钱庄,还只在酒楼、布庄生意中有所建树。

后来回想,一切的开始,是一场小宴。

宴是梁远昌做东,请的有寻仁瑞、祝般,还有营造行里的几位东家。酒过三巡,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来人是一位老道士,自称霍善。梁远昌、寻仁瑞等人都对他十分礼遇,经人提醒,祝般才知道,他就是香火鼎盛的澄心观观主,在吴王面前颇有地位。

“霍善道尊道法高深,不仅能降妖驱邪,还深谙风水与骨相。”梁远昌道,“既是有缘,不如就请道尊为祝般老弟摸一回骨罢。”

祝般对这些神神道道不感兴趣,但梁远昌颇为坚持,他便也不好推辞。

霍善将干枯如鸡爪的手按在祝般后颈上,摸了又摸,忽然道:

“祝老板,你这……可是难得的回字骨啊!”

祝般:“不知有何讲究?”

霍善捻起稀疏的胡须:“回字骨,入宝山而从不空手归,乃是聚财的骨相,福泽深厚,子孙三代富贵无忧。”

谁不愿意听好话呢?祝般自然是满心欢喜,谢他吉言。

霍善顿了一顿,又道:“看祝老板这面相,令公子应当也是个颇有福泽之人。敢问公子生辰八字?”

祝般并未多想,一一告知。

霍善掐算良久,陡然睁眼,惊诧道:“令公子这生辰,竟与吴王世子是一双天造地设的绝配啊!”

他这一说,祝般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谁不知道,吴王世子缠绵病榻多年,能活到如今本就是个奇迹。

半晌,祝般才道:“犬子今后能承继我这一门手艺,养活自己便行。什么三代富贵无忧,我从未想过,更不敢妄想世子那样的福德。”

霍善盯住祝般:“祝老板,不要小看骨相对气运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