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醒了又昏,睡了又醒,浑身热得难受,仿佛一团烈火从脚底板直烧到头顶心,困在她身体里四蹿,却寻不到出路。她发了一身腻汗,似乎骨头被沤成了稀泥,脑子也熬成了一锅浆糊。
忽然有清凉甘泉灌入口中,顺着喉咙下去,所到之处,热意稍稍缓解。她渴求更多凉意,不禁往甘泉的来源凑近了些,伸手抱住。
触手微凉,仿佛盛夏夜里她戴着贴身入睡的寒青玉石。她颤抖着将脸颊往上贴,却不知为何,身体里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那玉石却成了精一般,生出一双手,将她猛地向外一推。
“你且忍一忍,马上便到了。”
春花勃然大怒,凭什么让她忍?
缘着冰冰凉凉的手又扑了过去,她力大无穷地把那滑不溜手的玉石精往身下一摁:
“嘘,别动!再动,叫严先生把你抓起来。”
“……”玉石精果然僵住不动了。
春花睁开迷蒙双眸,玉石精在她眼前汇聚成一张巧匠雕刻般峻冷的容颜。看着很是眼熟,但泛红的眼尾和微乱的发丝又让她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她双手捧住,仔细端详:“你变的这个长相,我很是喜欢。有没有女子夸你生得很俊呀?”
玉石精默了一会儿,道:“没有。倒是有很多女子……”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怕我。”
他容貌偏冷,又有严苛之名在外,虽然出身显贵,却从无女子敢当面示好,遑论是议论美丑。与韩抉相比,他少了许多无谓的桃花烦扰。
玉石精的唇色很浅,唇线绷直,春花却觉得自己见过那唇角弯弯的模样。
她嘿嘿一笑:“那是她们胆小。”
脑袋一晃,几枝碍事的珠钗叮叮当当坠了下来,乌发如瀑布盖了两人一身。
“我跟她们不一样,我胆子可大了。”
话音未落,她哆哆嗦嗦地冲着那浅润的唇亲了上去。
第74章 雁字回时
这一夜,对汴陵城中的许多人来说,都极为漫长。
梁昭已被州府收押待审,梁家好说歹说,总算没有让梁兴与梁大夫人被一齐带走。事关城中两大富商,曲知府不敢擅自开审,打算先秉明了吴王再做打算。
梁家急找了个大讼师,给他们支了个招。长孙家财势不弱,与其在公堂缠讼,倒不如在开审前私了。
天刚泛白,梁远昌携了重礼赶到长孙府。守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在书房中见到了长孙恕。
长孙恕年纪大了,鲜少起得这样早,神思倦怠,仿佛随时会打起呼噜,陷入昏睡。
梁远昌先开了口:“老哥哥,我亲自给您赔罪来了。”
长孙恕沉沉咳了两声,打起精神:“春花那孩子受了惊吓,还在房中休息,老朽也只是粗略听了一耳朵。既然梁老弟亲自来了,不妨打开天窗,咱们两个老东西,仔细说道说道。”
梁远昌见他还算客气,心下一安。于是将昨夜之事委婉地复述了一遍,虽不能将黑的说成白的,但凭着锤炼了数十年的三寸不烂之舌,也修饰抹平了不少。末了,他道:
“我老头子管教无方,家门出此败类,自然难辞其咎,原本是没脸来见老哥哥你的。可是昨夜春花丫头那架势,不光是要和梁家彻底断交,还要逼得梁家在汴陵城混不下去!老哥哥,以咱们两家多年的情谊,何必非要闹得鱼死网破?”
长孙恕一怔:“春花她……果然说得如此严重?”
“老哥哥,我知道这丫头是你心尖上的宝,只要能给春花丫头解气,把昭儿那孽障打断一双腿,我老梁也绝无怨言。可是,这难道就是对春花丫头最好的补偿么?”
梁远昌掏出手巾,擦了擦额上的密汗:
“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春花丫头年轻有本事,但遇事还是容易冲动,老哥哥可千万得替她把把关。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说与你听听?”
他与长孙恕两个相识六十年了,深知这老家伙从年轻的时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