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柔软的祝福淌进耳蜗。
严冬猛地抬头。
眉眉儿将手心打开,一个戴着眼罩的武将布偶出现在她掌心。她看一眼走远的父亲,托起严冬的手,把小布偶放进他手心,笑着道再见。
严冬的学识如此匮乏。
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匮乏而羞愧。
那时他不知道夏侯??是谁,只能愣愣地看着和自己一样戴着黑色眼罩,一身武将打扮的布偶人,恍惚记得她好像说是个将军。
等回神,想追出去,两腿却灌铅似的不能动,到底什么绑住他的双脚?
可能是无知。
就算他追上去,不懂夏侯??是谁的他要说些什么呢。
问她刚才和人交换的礼物是这个夏侯??将军吗?
加码换来的礼物不喜欢吗?喜欢的吧,不然为什么和人换?如果喜欢,为什么送给我?你喜欢的话还是你拿着吧。
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圣诞快乐,晚安!”
他大声地说。
希望她听见。
眉眉儿已经走进杜校长和汪湘莲中间,屈部长把他们送出去。
部长太太为严冬破坏节奏,提前喊出圣诞快乐而不悦,叮嘱他不要破坏节奏,声音也请尽量小点,好吗。
很快又有客人离场,屈部长太太笑着说:“圣诞快乐,晚安。”
严冬握紧布偶,心痛痛的,热热的。
他动动嘴唇,似乎说了,又好像没说。
继续鹦鹉学舌。
脑中回旋着的,是眉眉儿给他的祝福。
“晚安,夏侯??将军。”
56/内参
比杜蘅预料的快,不到一周,夏教授上学校找她。
先去的校长办公室。
一位北京来的大教授,坐在对面,喝着便宜苦涩的砖茶,斯文地请老校长和他一起做做杜蘅的思想工作。学校数学课,能否麻烦其他老师暂代?
老校长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课表拿出来一看,夏教授也吓一跳。
杜蘅的课满到能把大学教授唬住的程度。
夏教授知道农村现在实行的是七年制教育,也有九年制。陈家坝上的这所学校是后者,一到五年级小学,六、七年级是初中,八、九年级是高中。
所以杜蘅的教学,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上午下午,好几个班级,除了午饭几乎没有歇晌的时间。
比他这大学教授的教学任务还要繁重。
又只有她一个数学老师。
夏教授看得偷偷咂舌。
心说该把这份表格拿去给江秀丽看看,小体格的小杜同志人不可貌相啊。
这天去造纸厂坐的是嘎斯69。
杜蘅仍然交代好作业,安排好学生的课程才离开。
下车后一股旷野的风立马吹打在她脸上,风里能闻出一股浓浓的土腥气。
造纸厂附近完全变样。
薛老教授是参与过多次安阳殷墟发掘的人,十分熟悉田野考古的操作规程。现场分割成几大模块,防雨胶皮篷顶架好了,两位地质学者正在一台叁角仪器前比划,表情严肃。
学生和军人们来来往往。
用农家平车,鸡公车一溜溜,一排排地运输,车斗里装满带草连根的泥土。旁边还有不少本村、邻村来看热闹的老幼妇孺,站在白灰拉出的警戒线外,和军人玩“你不看我我就伸一条腿”的游戏。
夏教授正为这个头疼。
杜蘅听见他叹气,说每天傍晚都有几个老大爷、老太太领着孙子绕路潜进来,一人拿一个簸箩,去废土堆那里筛土,筛得热火朝天,找玛瑙珠。
不好拿枪指着老百姓吧?
他们想请陈顺帮帮忙,劝说劝说。
“小杜同志,先去换双胶鞋吧。”
夏教授指指手边帐篷。
燕妮一见杜蘅,口罩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