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犬”低着头,加入他们。
严冬完全理解“军犬”现在这副畏缩到有点猥琐的走路姿态。
大概很少有人敢和这样叁个漂亮到极致的人站在一处。
汪湘莲略弯腰,为男孩掸去双膝尘灰。
他什么都没说。
他什么都知道。
院子提前点起的灯光,蜡烛,远不如他们叁人的照明度。
“冬,别总在里面待着,我需要你的帮助。”
部长太太声音传来。
“好的,夫人,马上来。”
严冬也用英文回答。
他会,且只会说这一句英文。
部长太太经常需要他帮忙,各式各样的忙。
短短一个下午,打扫楼梯、清理储物间、洗刷马桶间、把圣诞树挪到门厅、去把新面粉扛进来、请把蔬菜洗一洗、去城里鱼铺问问,订的鱼到了没有、把烟熏马鲛鱼罐头找出来。
现在坐下不到十分钟,新的需求追来了。
合上窗帘才一起身,咚的撞到斜角天花板。
他被狭小的空间暗算。
可能因为小时候经历过失去眼球的痛苦,他对疼痛,感知不那么灵敏,所以并不太痛。
53/行头 xyush uwu.one
“把烤好的姜饼端出来,还有糖果,请装饰到门厅那颗树上,好吗?”
严冬依旧回答:“好的,夫人。”
他下楼,才下两阶,部长太太又转回来,抬起一根手指头在空中比划几下。
这是个很西方人的手势。
想指又不愿意指明。
“冬,请你调整好你的眼罩再下去。”
说完给了严冬一个慈爱的笑容。
老修女式的笑容,尽管皱着眉头,却矛盾而统一。
她盯着他。
大有不看他动手不走的意思。
严冬已经调整过,但他必须在对方注视下再次调整,确认扎紧系带,不会在酒会任何一个阶段脱落,不会像前几天吓到部长大孙子那样,再吓到任何一位尊贵的客人。
“嗯――”
部长太太点头,“good。”
女人带着老修女式的笑容,神采奕奕地对严冬笑,表示满意。然后搓手,哼着圣诞歌曲进入自己的房间更换一条珍珠项链。
good是好。
是夸奖。更多免费好文尽在:yehua6.com
洋人的夸奖有时挺伤人,能把好话说成坏话,像辱骂,严冬心想。
领养烈士遗孤,为烈士遗孤提供吃住,是文人圈子里另一种时兴的行头。
他这样身世凄惨,连父母也没见过一面的遗孤,更是极为华贵的行头。
所以严冬清楚,自己现在是屈部长的行头。
他的父亲,因为临死前写了一封感人至深,劝妻改嫁的遗书而出名。
他的母亲,因为不肯改嫁,产后上山挖野菜暴毙,死前袒露双乳为儿子求活路而出名。
据村民说,他的眼睛,是被啄他母亲尸体的秃鹫啄走的。
从小,严冬辗转于文人家中,像一件行头一样,随人穿戴。
这人穿一阵,脱下,那人穿上。
“某某兄,这位是?”
一旦有人问起。
那可就有的说了。
他的父母势必要拿出来说上一顿。
故事已经说絮了,说老了。
他没见故事里那个伟大的男人,也没见过那个伟大的女人,见到的是一个个对他经历报以同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