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红霞噼里啪啦一大串,倾尽毕生所学,恨不得马上把她教会,十八般武艺,南北脏话精髓悉数传授。
她骂着骂着意识到自己太心急,让杜蘅先从简单的问候对方先人入手。
杜蘅忙忙点头。
华红霞期许地看她眼睛。帐篷里另有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也在紧盯她,像等枪响似的,等她蹦出一句脏。
“日你先人。”
她说出口。
没有任何障碍,字正腔圆。
小猫咬人了。
陈顺实在没忍住,闷闷地笑出声来。他没意识到自己笑,他是从杜蘅警惕的表情里省悟到的。短短一瞬间,弥补他脑中缺失的、灵动的、微愠的她。
察觉有人,杜蘅不是跑,而是迅捷地揭开帐篷,确认对方所在。
她的举动,为保护华红霞而生。
把未知者视为敌人。
原来,她从不是外表那样柔弱。
陈顺侧卧在毡毯上,和她目光对上一秒,像个新兵蛋子头一回见首长似的,嚯的起身,立正站好,挺起胸膛。
她在打量他。
两秒。
垂下眼睛,不再看他。
只是两秒,坚硬心房便出现密集的弹着点。
像被她无情扫射过。
一旦揭开,万劫不复的迷恋从弹孔中流泻出来,温温热热地流了出来。
陈顺开始不断回想那句话――绍兴到底是什么好地方。
对着华红霞,杜蘅不会撒谎,她说她会,她真会。荤腥更大的话,往后陈顺会在炕上慢慢领受。她不止说,她还做。
他的乳头,他的肉棒,他的意志,皆是她的玩具。
在供销社买菠萝罐头,从没想过她要这样使。
16/糖水菠萝(h)
“怪你,鸡巴太大。”
“怪我。”陈顺认同。
菠萝圈再次裂开,杜蘅叹气。
她像个实验失败的年轻工程师,一边面对野蛮的现实,一边不肯动摇继续实验的心。
神情专注,眉眼温婉。
一双手,肉裹骨,纤长漂亮极了。曾经一次次获得过华红霞母亲的赞许。
生在戏曲名家,华红霞母亲的母亲曾赢得过百日维新的正人君子一句不吝操行的旖旎夸赞。大先生夸她《三梦》出神入化,是难得的做工戏。
为此当场做出两句清丽艳诗,答谢古今深情。
华母从小受昆曲滋养,宛如非醴泉不饮的凤凰,眼光一向比人挑剔。
她夸杜蘅,总带惋惜。
惋惜杜蘅居然生在杜家。
昆曲式微的年代,她偏偏生在指缝漏一漏,就够儿孙吃穿不愁几辈子的杜家,这是绝了她收她做弟子的所有门路。
要是生在穷苦人家,哪怕一般些的门户,都不是绝路。
偏偏是杜家。
在浙江,在绍兴,谁能比得上杜家?
华母后来的人生境遇令人唏嘘,也不知道她一次次夸过的双手在大西北生冻疮、铲锅灰、刮铝饭盒底部的青稞糊糊,抓粗糙的苞谷粉抢命似的往嘴里塞。
好在这双手顽强,和它主人一样。
褪一层皮。
生一层茧。
一切都会慢慢转好。
从软金打磨成带血痕的礼器,多生出一种力量。
“别浪费,务必吃光它。”
糖水腌渍过的菠萝,哪怕被粗长阴茎撑裂,甜度依旧热烈。
杜蘅又一次把形似断裂玉璧的菠萝碎片递到陈顺嘴边。
他背脊挺拔,十分标准的跪坐,毕端毕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