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还有一点让他颇为不满――陈家世世代代娶坝上女人,老实本分好生养。偏偏老三不懂好赖,讨城里知青做媳妇。

那读书人能和庄稼汉睡到一个炕上吗?

一年了,不见大肚子。

女人肯给男人下崽,那才是死心塌地要跟男人过的意思。不下崽,心不诚。

身为大队支书,眼巴巴想办法返乡的知青他没少见,回到城里,哪个还会惦记乡下的泥腿子。

“还不到时候,过几年再说。”

陈顺这句话的意思明摆着,眼里笑影有些转淡。

陈母也说:“过几年好啊,过几年老大的三儿大些,我好腾出空来给你们看孩子。”

陈父在边上啪嗒啪嗒地抽烟袋锅,嘴角下沉,干瘪起皱的脸板着。心里老大不痛快,到底我是老子,你是老子。

低劣烟草的苦气飘满小院。

“爹,没准他们是来报喜的。”

这时,马玉莲站起来,拿针头搔搔发缝。

打从陈母夸杜蘅有本事那句起,她心气就不顺。

她马玉莲别的比不上,下崽还比不上杜蘅吗。进陈家四年,谁不知道她肚皮从没歇过,陈百年把她当块肥田耕,干那事永远没够。

“杜老师,是不是有啦?别逗咱们。”

马玉莲走到杜蘅身边,直盯她平坦的小腹瞧,心里自问自答:扁扁塌塌,有个屁。

满心想看好戏。

这是针对她的问话,摇头不足够明确。在陈顺皱眉头之前,杜蘅只好平静地说了句:“没有。”

没有得这么理直气壮?

马玉莲知道杜蘅不是理直气壮,她努力大声说话也大不了几个腔,一把嗓子细细软软。她纯粹是瞧她不上,时不时想给她定个罪名。

知识青年算个球,读书人算个球,不下崽的女人还叫女人?

不下崽,凭啥嫁陈顺。

论说,老三还是她马玉莲先看上的。

13/马玉莲(哥嫂h

这事不能想,一想马玉莲心就发酸。

那年媒人带她赶来邻村看人,指着一间院门说:去看吧,里头那个就是你男人陈百年。

她壮胆,大步迈腿走过院门,往里头瞥了一眼。

晴天朗日,大把大把阳光投在干净整齐的小院里,院里簸箩摆了四五个,晒苞米辣椒,颜色艳艳的。

男人坐在树墩子前捆柴。

捆的是酸枣棵儿。

这东西有火就能着,湿的也能烧,烧火前引火最好使。

上山砍下来,把它们堆成一堆,男人用禾叉在砸酸枣棵儿,然后徒手捆好,一手四五捆,利落地拎到墙根底下堆放。

大气不喘一口。

体力真好。

大冷的天,他只穿一身洗旧的灰薄衬衣,手臂肌肉隆起,可见气血有多旺。五官周正,英俊高大。皮带扎出窄窄的腰,衬衣别在里头,有条有理,两条腿比别人命还长叻。

少说一米八几大高个儿。

男人很快发现了她,问她找谁。

这一问,声儿也好听。

马玉莲羞红脸蛋,扭头就跑,跟偷了东西的贼似的。

回到家里才发现,棉袄角里棉花都被她搓絮了。

阿妈常说她腰胯大,一定是个能下一窝鸡仔的肥鸡母,说得玉莲怪不好意思又沾沾自喜。

那天她想,陈百年就是她命该的男人。

这才是男人,活生生的男人,她愿意给他下一窝鸡仔,夜里挨他怀里睡。

夜里真就梦见男人拎柴捆似的把她扛上肩头,往热炕上一丢,拉她办事。

一身体力全花在她身上,弄出好多水。

一发不可收拾,玉莲夹着被子,做了好几宿春梦,每天醒来都得打盆热水搓裤头。

哪知道,那天见的是从北京赶回家探亲,临走前给爹妈预备柴火的陈顺。

压根不是她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