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1 / 2)

黑暗无光的小院子,陈顺快成了唯一的明火。

高大宽阔,令人安宁。

托起她的手,送到嘴边,一寸寸吻过,正直正派,吻出的情意很直白,很动人。他高兴,为她说的喜欢而高兴。

高兴到现在,还在高兴。

不知道怎么对付心里的这团火,也不知道它打算烧多久。

她是他外置的心脏,只有落在怀里,真实抱紧,浑身才能舒坦,只有她好,他才能好。

一个男人爱到这份上,就是生死攸关。

陈顺的心跳莽撞有力,她伸手,环住他的腰,贴紧他,真如贴紧一团火。

他的体温很烫,炽热温度充满穿透力,迷人的体嗅像一层薄雾拢住她,很温暖。

杜蘅在想,要从哪里说起呢?如果从警察铐子上来那刻说起的话,除了父亲杜仲明,还有两个非提不可的人。

她的母亲,她的老师。

潘晚吟,汪湘莲。

这段往事,很旧,很长。这辈子,除了陈顺,不会再有第二个听众。

93/西湖

1954年,杭州,初夏。

那天西湖的雨,是白娘子遇许仙的下法。

一阵大雨过去,湖面水波微浑,湖岸一横绿意鲜得波澜壮阔,游船拢在岸边,船里飘着当年新龙井的茶香。

前年开始,全国高等院校院系调整轰轰烈烈展开,教育制度按照苏联全面改革,同时,肃反运动也在开展。

杜仲明回国后,在北京呆了一年才回的绍兴。

教育界的门户成见、南北对立、学术壁垒森严都给他留下很坏的印象,与其和人虚情假意,不如回老家专心做点学问,碌碌有为。

至于谋生糊口,从来不是他考虑的事。

这次到杭州,受老前辈邀约。

要命的是,他又迟到了。

为什么迟到,实在难以启齿。

别人喊他大才子,他却爱看粗坯子。

几次耽搁学术会议,全是因为在路边看人吵架,看得太过忘我,被有来有回的骂仗,丰富多彩的粗口吸引,挪不动脚,必须找个角落,细细观战。

市井骂街,妙趣横生。

在这里,每一句都是直抒胸臆,跟文人在报纸上的文墨大战很不一样。

文人那套骂架的方式,酸溜溜的,就怕把自己体面骂掉,又要举例子,又要讲典故,尽搞酸梅假醋,化名一个接着一个,不敢真身示人。

绝不可能骂得这样痛快。

杜仲明登船前才欣赏过杭州街头两个光棍汉互问祖宗的精彩骂仗,心情极好,耳朵打开着,留意到船里的讨论内容。

在说韩信。

怎么论到的兵圣是他错过的前半段,现在讨论到尾声,只有寥寥几人说话。

不同以往的学术讨论,好像,还有点火药味。

“……这么说,潘小姐不为兵圣惋惜?”

“为什么要惋惜?”

“为什么?”男人不可置信,“一代军事奇将,忠心耿耿,死于妇人骗杀,还被诛杀叁族,不值得惋惜吗!”

“那该是怎么个死法,才不惋惜。”

男人哑然。

这位潘小姐的声音平静中有一点恰到好处的机锋和嘲讽。

“潘小姐从小在欧洲长大,也许对中国历史人物不是太了解。义雄,你又何必和潘小姐较真儿。”

有人出来打圆场。

立即又有几道声音加入。

说李世民,说长孙皇后,说男女感情,扯韩信可就扯远了。

西湖风光好,雨后初晴,咱们把船游到湖心去吧。

大家见面是朋友。谈天嘛,别太严肃。

杜仲明站在船头,吹着雨后清风,忽然听见女声说:“我对中国历史人物确实不了解,但我对中国男人有些体悟。铮铮响响的自信,一头碰死好过死在女人手里。”

一片沉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