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好,良辰吉时,他落地一片火红的珊瑚海中,没来得及上前,便目睹了自九天之上逶迤而来的一队仪仗。

东海一方倾巢出动,迎接这位远嫁而来的新娘。浩浩汤汤的人群自龙宫涌出,庞大纷杂却又不失礼节,最终分立两列。有人自列中缓步走来,行至九凤花轿前,俯身掀帘,将蒙着盖头的贵人牵了出来。

春风得意,眼波漪漪,喧天锣鼓声中与宾客对饮同欢的,是一日前在他枕边灯红帐暖,信口白头之人。

怜清将贴身的铜镜丢在珊瑚海,转身回了霜天漠。

群?1~22~49?整理.221-8-24 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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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胥再见到怜清是三天后。

她正百无聊赖地拿着往生镜在手里把玩,大漠苍苍,天地一线之内不见半点生魂,她已经在这里孑然度过了上千个日日夜夜。

三日前第一个迈进这片荒漠的人,那个叫怜清的孩子,是她这些年来在这个怨瘴弥漫的世界唯一会偶尔想起的一抹身影。

她永远记得七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他,十岁的孩子险恶逼其身而不改色,用那双不参半点杂念的眼睛同她对望,漆黑的瞳孔像世间最纯澈的清潭,能化开所有不由己的苦难。

他告诉她:“我会为你报仇。”

走投无路的人不会放过半点生机,她为这一句话束手等待了七年,怜清成了她的执念,成了这片背负着三十万荒冢土地上的唯一一丝希望。这世上还剩一个人愿意聆听她的冤屈,只要这个孩子还在,三十万鬼魂就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他们得不到安息的亡灵或许还能等到解脱的一天。

桑胥想着,她已经陷入了这样的沉思不知多少次,她的目光定在虚空里,定在茫茫无边的大漠之涯,直到视线里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

那黑点不断朝她移动着,渐渐放大,变白,从模糊走向清晰,被光线勾勒出人形的轮廓,再有了肢体和五官。

那是怜清。

从这片大漠逃走又回来的怜清。

她看着怜清走向自己,就好像看到他走向了死亡。

“你回来了。”桑胥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像是欣慰,又在提前惋惜。

怜清点头,他没有桑胥想象中的那样狼狈,手握怀沙,白衣素冠,挺拔干净甚至比起上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知道你回来意味着什么?”

“我来赴约。”十七岁少年人的脸稚气未脱,却已找不到任何三日前那般的慌张迹象,“我答应过你的,会为你报仇。”

“你想好了。”桑胥道,“你可知你要杀谁?”

“我知道。”怜清冷漠得像一尊雕塑,眼里没有光彩与感情,“霜天漠中无辜惨死的流民,回家路上背负污名的将士,每一双埋葬他们的手,我都会折断粉碎,洒在他们轮回的道上,为他们殉葬。”

“我不要你让那些人殉葬。”桑胥淡然道,“为杀而杀的路送不走我的子民,他们需要你报仇,是为了求一场解救。凶手不死,魔阵不破。除掉那些人的性命他们才能逃出封印,去到往生。届时亡魂轮回,怨气自散,我也会随之消失。若你当真做好决定,三十万亡灵会用唯一一次以魂魄起誓的机会,附鬼力与魂识到你的佩剑,无论此后他们的魂魄轮回与否,此剑拥有的力量永世不散。我将随誓成为剑灵,守护此剑,灵随剑动,非你之命不从,至死方休。”

“来吧。”

“不再想想?”

“我道如此。”

-

鬼剑方铸,怜清没有回莫邪山。他先去了帝都皇宫。

一路疾行,到皇宫脚下时天边霞光将散,正是灰蒙蒙的一片。

垣帝自梦中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见负剑站在榻边的怜清。

来者脸上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神情的东西,宫内昏黝的一片,那是窗外青黄不接的天色投射进来的光。

怜清沐浴着那样薄凉的天光,幽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