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人员带着易清婉走到水池边,示意她按照墙上图示进行手部的清洁。
七步洗手法,易清婉再熟悉不过了,她麻木地凭着肌肉记忆动作着,心绪早已经飘到了一墙之隔的病房内,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变得酸涩了起来。
整整三天过去了,父亲依旧没有苏醒过来。
昨日心外科国际顶尖教授安文斌恰巧来此会诊,她求着安排了手术,可结果却不尽人意。
医生每天早上过来查房,看着满病房的仪器,都是不断地摇头。
他说父亲此刻完全没有求生的意识,全身的器官都在慢慢衰竭,如果继续这样昏迷下去的话,可能很快就要脑死亡了。
母亲经受不住这样的噩耗,晕倒在了医生的办公室,小姨他们手忙脚乱地将母亲送进急诊室。
短短三天,易清婉觉得自己的天仿佛都塌了。
通往父亲身边的最后一道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她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父亲的床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她仔细端详着父亲的面庞,两鬓虽然已经染上些许斑白,但是眉眼之间还是能看到年轻时候的英俊帅气。
父亲的鼻腔和口腔中都插着不同粗细的管子,易清婉不用掀开被子都知道父亲的身上只会插着更多的管子,这些管子或是输送营养物质,或是排出污秽,每一根都在努力维持着父亲的生命。
可是父亲的周身却散发着死亡独有的绝望气息。
“爸爸,你不想要婉婉了吗?”易清婉哽咽道,将额头轻轻抵在父亲的手背上。
“爸爸,婉婉有个好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是你一直期盼的好消息呢。”易清婉轻声说道,整张脸都被笼罩在防护服面罩内,吐出的气息在面罩上笼上一层白雾,聚集多了又凝聚成小小的水滴滑落下来。
易清婉抬头冲着父亲面庞的方向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爸爸,你知道吗?你要当外公了!”
她挪动着身子,往病床的方向倾了倾,将自己的腹部贴在父亲的手背上。
“你能感受到吗?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是我和彦臣的孩子。”
“你和妈妈不是一直非常希望我和彦臣要一个孩子吗?现在ta来了,有一个小天使选中了我做ta妈妈,您要做外公啦。”
易清婉勉力维持着那甜美的微笑,可是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从眼角不断滑落。
“爸爸,你从小就教婉婉要做一个坚强的人,你可得以身作则呀,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更坚强了。”
“爸爸,你醒过来再看婉婉一眼好不好?然后健健康康地活下去,看你的外孙出生……”
易清婉的肩膀不断抖动着,终于控制不住,开始嚎啕大哭。
她从小便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即使现在面对着没有一点意识的父亲,她也还是这样。
她和彦臣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是喜事儿。
可是,彦臣有了别的女人,这算什么呢?
过去三天,她在医院苦苦熬着,封彦臣却是杳无音信,没有再发来一条消息,打来一个电话。
这个顶着她丈夫身份的男人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消失不见了。
母亲和小姨头上两天还会问上一句,彦臣还没忙完吗,老丈人都病成这样了怎么也不来看一眼呢?
易清婉开始还解释几句,为封彦臣掩饰一番,后来索性就以沉默回答她们。
久而久之,母亲和小姨也颇有眼力见儿的,不再询问了,可是母亲的泪眼中分明又多了几分对女儿的担忧。
夜深人静的时候,易清婉守在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上,甚至还会生出几分对封彦臣的怨恨来。
一个出轨的男人,一个瞒着妻子在外面与别的女人孕育孩子的男人。
她与封彦臣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却终究是没能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们的婚姻是仓促而草率的,于易清婉来说,不过是为了给爱自己、关心自己的父母一个交代。